【获奖征文】老死不相往来的婆媳，何以成为最贴心的母女

作者：利百加

01

不堪背负的重担

母亲的爷爷奶奶是基督徒。据说，她的爷爷“走路遇见一块小石头，都要回来踢到路边，免得硌到后来人的脚”。他注重行善到一个程度，以至于村里人说，他“信耶稣信傻了”。

然而这样的信仰却没有传承下来。母亲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姥爷，没有信主。他年轻时当过兵，退伍后在煤矿工作。我的姥姥，十九岁嫁给了我的姥爷。之后就是六个孩子先后出生。

母亲是家里的老大，没有上过学，却自幼试着分担姥姥的重担。常年的超负荷劳动，使母亲早早落下了胳膊麻木的病根，严重时手握不住锄头，吃饭时拿不起筷子。

母亲自记事起，常见姥姥喜怒无常，跟姥爷吵架后时有寻死的想法。然而，即使在那样的环境中，上帝的恩典仍然使母亲乐观坚强。

母亲十七八岁时，姥姥问题愈加严重，情绪激动，夜不能寐，有时需要请人“赶鬼”。母亲为姥姥寻求各种法子，一次在求一个“神婆”看病时，被告知邪灵已经找上了我的姥姥。

从此姥姥开始侍奉偶像。她在家里为偶像安上桌子，在其操纵下行异事，说预言。母亲对此既反感又无奈，同时也见识了偶像权势下发生的各种令人目瞪口呆之事。

02

硝烟弥漫的战场

1979年，二十二岁的母亲与父亲结婚。婚后，母亲听到了耶稣的名。那时，她心里就有了一个美好的盼望：什么时候，能去跟着耶稣呀！

第二年，我的哥哥出生了。母亲跟父亲商量：“我们信耶稣吧！”二人便一同信了耶稣。哥哥的名字当中有一个“光”字，取义“光明之子”。

父母初信耶稣，没有什么真切的经历，加上我的姥姥和爷爷都极力反对，在还不太明白真理的情况下，他们仅仅信了一年左右，就决定不信了。

当初母亲是怀着把婆婆当成自己的娘的想法嫁过来的。可是很快，少女的纯真被血淋淋的现实击得粉碎。父亲是爷爷奶奶的独子，一家六口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奶奶从小没受过大委屈。爷爷疼奶奶，即使跟奶奶吵架也让着奶奶。父亲娶了母亲后，奶奶时常教育父亲，别对媳妇儿太好，免得她欺负你。

几年后我出生了。从我记事起，奶奶和母亲之间的争吵便是家常便饭。“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她们常常双方各执一词，用最猛的炮火攻击对方，谁也不听劝，不善罢甘休。

她们也有不吵的时候。这时一般是在冷战。与此同时，我和哥哥从小是跟着爷爷奶奶吃睡的。奶奶负责带孩子，父亲母亲负责下地干活儿。奶奶天天在我们耳边复述母亲的“斑斑劣迹”和“可怕行径”。于是我们也不愿跟母亲亲近，觉得她既陌生，又可怕。

然而随着我们渐渐长大，我们发现撑起这个家的其实是母亲；思想上、体力上的顶梁柱都是母亲。于是我和哥哥倒戈了。吃睡仍跟着奶奶，但她在我们耳边的言辞已经不再入心。

刚结婚时，父亲在很多事上都听奶奶的。可是最终母亲也赢得了他的心。他发现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竟是如此善良、果敢和刚烈，既让人敬，也让人畏。他也站在了母亲这边。

03

宽阔自由的人生

1998年，上高二的哥哥得了鼻窦炎。严重时头也疼起来，无法学习。去医院治疗并无多少果效。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时村里有位老姊妹劝母亲信耶稣。

母亲心动了。她答应信主。

母亲知道摆脱邪灵辖制唯一的办法是信耶稣。但由于姥姥侍奉偶像，母亲亲眼见过偶像的异能。看到哥哥难受时，她的心又开始摇摆。

当她将“哪怕将来受咒诅，为了儿子去求偶像”的想法告诉我的哥哥时，哥哥却说：“妈，你既然已经信了耶稣，就别再三心二意了。”感谢主，这话使母亲的心坚定下来，定意走主耶稣的路。

被主得着的那一刻，她心里有声音说：“你是个新造的人了！”可是她看看四周，哪有什么不一样呢？立刻又有声音说：“环境还是那个环境，可是人不是那个人了！”

母亲将这信仰告诉我。鉴于平日母亲在我心中的地位，我对她十分敬重。我说：“妈，我虽然上学学的是无神论，但我相信你有你的原因。”儿女的支持，使母亲甚得安慰。

信主后母亲整个人变得极其喜乐。从前一到春天，听着大风呼啸时，母亲就犯愁，不知新的一年该怎么过，信主后再也不这样忧愁了，她常说“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够了”。

以前母亲夜里总是做各种特别累、特别吓人的梦，信主以后睡得香甜了，她劳作时迅猛刚强不惜力气，晚上身体全然疲累，但心里却单纯放松，睡得香甜；我们也时常听到她边做家务边唱诗歌。

父亲一开始也是为了母亲的病信的，后来他自己也被神得着，哥哥的鼻窦炎也被神医治了，我自己也蒙神拯救。四口人都信主后，我和哥哥每次从学校回来，总要聚在父母房间唱诗、祷告，分享各自生活中经历的一些值得感恩的事。

但我们这样的团契，因爷爷奶奶激烈反对，常是需要避开他们的。他们对父母出去聚会很有意见，觉得耽误农活儿；对我和哥哥假期出去参加团契也极力拦阻。爷爷认为，他的后代信耶稣了，将来就没有人给他上坟了。他既悲哀又气愤。直到去世爷爷也没有信主。

如果说母亲的生命中有一个“仇敌”的话，我相信那就是我的奶奶。可是信主后，对奶奶，她选择了饶恕——这在她天然的人性里是不可能的。为什么要去饶恕一个深深伤害了自己近二十年的人呢？如果不是信主，可能没有任何力量能使母亲做出这样的选择。

一次大学的寒假，我回到家里，惊讶地发现，母亲在伺候奶奶，而且还在跟奶奶开着玩笑，逗得奶奶笑呵呵的。我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其乐融融”。这是真的吗？母亲和奶奶之间也可以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开玩笑吗？回到学校不久，在电话里，母亲告诉我，奶奶也信主了——在如此孝敬的儿媳面前，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信。

其实即使信主后，母亲也没有做到绝对不再与奶奶吵架。那些旧日的恩怨还会在某个按钮被触碰的时候涌上心头。不同的是，每次吵架失败后，都变成了在神面前的悔罪，和向人低头认罪的和好。母亲，不再是昔日那个硬气的儿媳，而是变成了那个先服软的人。

去年，奶奶生病住院，母亲在其身边细致入微地照顾、服侍，好言好语宽慰奶奶。旁人刚开始以为是母女，及至听说是婆媳，纷纷赞叹，这媳妇胜似亲闺女。如今母亲在孝顺奶奶这事上美名远扬。

再说我的姥姥。她1994年去世，那时母亲还未信主。但母亲心里知道信主是件好事，而且觉得自己将来一定会信的，因此请求我的姥姥信主，说二人将来可在天堂见。临终前，姥姥答应了，并受了洗。

我的姥爷则是我读大学时去世的。他一辈子以自己当过兵为荣，拒绝接受福音。在最后的时光，母亲去伺候、守候，一边照顾一边跪在姥爷床上流泪祷告。

看到姥爷快不行了，母亲又难过又急切地说：“爹，你信耶稣吧！”那时姥爷已经许久不能说话了，听到母亲这话，他突然大声喊出“我信耶稣！”听他的声音又真切又渴慕，母亲又惊喜又悲伤，赶紧教姥爷又说出了“耶稣你救我！”之后姥爷没有再说话，就安息了。

神在姥爷生命的最后时刻预备机会使母亲去服侍，并使他接受了福音，母亲十分感恩。

04

愿主的旨意成就

对于我和哥哥，母亲信主后，为在我们幼年时几乎没有给我们陪伴而自责，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为此数次向我认错。

其实那个年代，有多少父母能够认识到陪伴孩子的重要性呢？母亲却没有为自己开脱，而是如此真诚地向儿女忏悔，这使我心中十分感动。

其实，母亲已经把她能给的最好的给了我们，我们又因主的恩典信主，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呢？

我和哥哥因为在外求学，后来在外地成家，很多年跟母亲都是聚少离多。母亲关心我们，却从不焦虑。她在祷告中把我们交托给主，并在主里持守那份平安，从未打算把孩子们拴在身边。

母亲最欢喜听到的，是儿女们在外，却在主里面有追求，在神的家中有忠心。每当我和哥哥有了困难，或有了软弱，我们也愿意跟母亲分享，因为母亲的守望祷告是真实的。

父亲识谱，他教母亲唱了诗歌本上的许多诗歌，也教给身边的弟兄姐妹。我曾数次请父母合唱诗篇上的一些诗歌，录到手机里。不在父母身边的日子里边听边学，父亲的男低音和着母亲优美而深情的音色唱出来的诗歌，是那样美丽动听！

最近几年，母亲仍然在热心地传福音。她自己不断地经历福音的归正，挂念灵魂的得救，不为人际是非羁绊。每每和母亲视频通话，听到她和父亲同心，在主面前发热心，被主所用，服侍神带到她面前的人，我时常大受激励。

信主前，我曾以为苦难是人世间最真实的色彩，人的爱恨情仇则是其中的最美；

信主后，母亲说，那些年的苦，其实都是离开主后的弯路；

如今我知道，宇宙中真正的璀璨乃是神自己，人若归信真神、站对位置、为主而活，这一生方可反映神的光辉，与他的荣耀有份。

感谢神，因他有说不尽的恩赐！他在我的母亲身上，在我的原生家庭当中所做的工是何其美善！愿主的名被高举，愿主的旨意成就！

— 完 —

作者简介：

利百加，现居大急流城，神学生家属，育有三个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