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守候一个人

    他和妈妈虽然过着很清苦的生活，但他们很相爱，甚至可以说是很幸福。也许对其他人而言，他们真的很不幸，一个疾病缠身，一个奔波劳碌，到最后阴阳相隔，但是我从他们身上看到的是婚姻真正的含义。虽然爸爸从来没有教导我怎么对待爱情、如何对待婚姻，但我从他身上学到的功课是，一辈子，守候一个人。

    那天，我无意中发现爸爸的皮夹子里有妈妈的身份证，我才知道这么多年来，爸爸一直把妈妈的身份证带在身边。

　　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虽然我记不太清楚妈妈是哪一年去世的，但我们是1994年信主，在我们信主前几年妈妈已经离开了。妈妈离开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的遗照。因为我们是在一个很边远的山区里，当时只有街上有照相馆，但因为我们那时候生活都很困难，不可能去照相。所以我们一家没有照过相，无论是已经去世了的妈妈还是现在已经长大了的我们，都没有留下任何一张有纪念意义的照片。妈妈留下的唯一的遗物，或者说是遗照，就是她的身份证。

　　爸爸今年58岁，妈妈去世的时候，他大概40岁左右，正好处在身强力壮的阶段。但自从妈妈离开我们之后，爸爸就把全身心都投在我们几个孩子的身上。我们在农村，农忙的时候大家都忙，村里的人也都相安无事，但农忙一过，当大家都闲下来的时候，村里的妇女往往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张家长李家短的。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别人说我爸爸品行不好的话，人家提起我们家，顶多就是因为我们家境贫寒而加以挖苦讽刺，但不会说我们家的谁谁品行怎么怎么样。

　　我记得在我读书时，有一次假期回家，有个阿姨跟我说：“你走路的姿势像极了你妈妈，从背后看，你和你妈妈就是一个模样。”然后她又说“你妈妈好命，但也短命，嫁了一个好丈夫，却没福分享受幸福。”她还告诉我说，我的爸爸非常疼爱我妈妈，田地里的活儿都舍不得让她做。而且因为我妈妈身体比较瘦弱，所以家务活爸爸也常常包揽，他非常疼惜我妈妈。那个阿姨感慨地说“在我们村，就你妈妈嫁得最好，但是命太短了。”（说我妈妈嫁得最好，不是说我们家条件好，而是因为她的男人最疼爱她。）

　　在我的记忆中，与爸爸妈妈相关的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但是当我回忆起来，觉得每个片段都非常地温馨。比如在妈妈生病住院期间，看到病床上的妈妈零乱的头发，爸爸会用他粗糙的手去理一理，然后轻轻地把妈妈脸颊上的头发理在她的耳后。当我们已经变卖完家里一切能卖的东西之后，再也无力支付妈妈在医院的费用，爸爸接妈妈回家休养的那段时间，他早出晚归，常常披星戴月地出去替人家干活，用他的劳力换回一些钱给妈妈买药。那时候爸爸每次出门干活之前，都会吩咐我们说：“爸爸要出去了，你们要照顾好妈妈。”而每一次他从外面回到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进房间，看看病床上的妈妈是否还有呼吸。

　　虽然我印象中的这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似乎很凄凉，但是这些片段对我有很大的影响。我爸爸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他也没有教我太多为人处世的大道理。但是他所做的一切，对我都有非常深远的影响。他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和妈妈的故事，但是从我记忆里的这些片段中，我可以看出他和妈妈虽然过着很清苦的生活，但他们很相爱，甚至可以说是很幸福。也许对其他人而言，他们真的很不幸，一个疾病缠身，一个奔波劳碌，到最后阴阳相隔，但是我从他们身上看到的是婚姻真正的含义。

　　虽然当时我们都还没有信主，爸爸妈妈结婚时我想应该没有许下什么天长地久的诺言，但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却让我看到基督徒结婚时所承诺的那段话：“无论贫穷还是富贵、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他（她）、照顾他（她）、接纳他（她），不离不弃，永远对他（她）忠贞不渝直到生命的尽头。”在妈妈生病期间，爸爸所做的一切，是这段话的真实写照。

　　妈妈的生命在二十多年前就走到尽头了，但爸爸依然对她不离不弃，至今仍把她带在身边（妈妈的身份证他随身携带）。虽然爸爸从来没有教导我怎么对待爱情，如何对待婚姻，但我从他身上学到的功课是：一辈子，守候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