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跟以扫的复和(创三十二~三十三章),给这项深邃的内心工程构成关系脉络,就像年幼浪子归家时受到的接待,给他的兄长浪子构成关系脉络,让他体验到那寻觅儿子之父的接待。这位天父既爱法利赛人也爱税吏(路十五11~32)。正如里奇(Kenneth Leech)说:“‘你的弟弟……在哪里?’(创四9)千百年来依然是作主门徒的基本考验。‘你们的小兄弟若不与你们一同下来,你们就不得再见我的面’(四十四23)可以视为神对子民说的话,因为神让人在群体里体验他的临在。”
雅各与兄长分隔二十载,可是他重返应许之地,就必须面对兄长。于是,雅各派使者前去打探一下这段关系,不过他用很恭敬的话说:“你的仆人雅各”(创三十二4)。
使者带回骇人的报告,以扫正带着四百个有武装的人前来。这表示他下决心一战,还是带着大批侍从来和平迎接弟弟呢?雅各就是雅各,他不冒风险。他又祈祷又定计划——这种结合,加尔文及其他解经家都认为这很值得称赞。雅各对神应允祷告的能力有信心,但他并非安坐下来而全无行动。在祷告里,他倚靠最大的安全保证——神的应许——他向神重提,是神提出要他重回故乡的!他的祷告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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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为止,雅各都以妻子儿女、绵羊山羊来说明自己的身份。他是个白手起家的人。现在他孑然一身,单独面对自己。不过,他在天地之间并非真的独自一人。对我们大家来说,大问题不是“天地对人友善吗?”而是“天地之间有恩友吗?”
那个深夜发生在雅博河畔的事,由原文的三个近音字凸显出来:“他较力/摔跤”,与雅博,甚至与“雅各”密切相关。在雅博,雅各被抓住了。雅博河就是现在的泽卡旱谷。这是一场搏斗,一场近身肉搏的摔跤比拼,双方都设法胜过对方。雅各在那一晚有没有回顾一生,尤其是他跟以扫的关系,以及他那伪装、扮演和假冒的表现?身体的搏斗是否具体表现了个人和属灵的争战,即他必须借此学会面对本相的内在争战?可是雅各究竟跟谁摔跤呢?故事刻意叙述得扑朔迷离,雅各起先显然不知道谁在漆黑的河边迎向他来,谁在抓住他这个抓脚跟者。
读者明白,雅各也渐渐明白过来,是耶和华神在跟他摔跤。在《圣经》里,“耶和华的使者”往往指神以某些肉体的、人身的、可触知的方式实际临在。耶和华的使者预示了神以耶稣基督的肉身完全来临。极有可能是神的儿子与雅各交手。因此,路德推想雅各说:“天父,主啊!”神要他,神来找他。
整夜里,雅各不知道自己一直跟神搏斗。然而神弄伤他,在他大腿窝上打了一下,于是他知道自己遇上神了。他全心要得着神的祝福,神人却诡秘地企图离开。雅各不会让这时刻过去,不让这亲身的临在消失。因此他说:“如果你不给我祝福,我就不让你走。”(创三十二26)他强烈渴求神。
我最怕人无动于衷——古人称之为淡漠,也就是灵性疏懒。尤其是在教会工作及神学院里,我们有淡漠的危险。我们受诱惑,要不断处理神圣事物的表层。纽豪斯说:“淡漠就是无动于衷,不愿引起别人的感情和他们对神的生命的激情。”雅各绝非无动于衷。他酷爱神的祝福,而且会弄虚作假,争夺过来。以扫是灵性冷淡倦怠的缩影,他为了一碗豆汤出卖福分。也许没有事情像无动于衷那么糟糕。
在客西马尼园,耶稣亲口说出他教给门徒的祷文——“只要成就你的旨意”——显示顺服不等于屈从客观命运或因果报应,而且为着神的旨意祈求,是积极而非消极的。福赛斯曾说:“我们太常说:‘愿你的旨意成就’;太乐意接受某个处境是他的旨意,这往往意味着软弱或懒散。也许他的旨意是要我们越过他的旨意。”他继续说:“基督岂非珍视缠磨多于顺服?”福赛斯不仅指雅各的摔跤,也指不义法官的比喻、叙利亚腓尼基族女人的事件、保罗三次央求主、亚伯拉罕为所多玛向神恳求——对,讨价还价,以及摩西为以色列人代求。“我们看到雅各面对神,抵抗他,几乎是向他挑战,索取启示……因此抗拒他办事作风的祷告,也许正符合他旨意,而且有助实现他的旨意……这样的抗拒,是神喜爱的。”正如雅各所了解的,信心是一场缠斗。
我们要看那场较力的高潮了。那人问雅各:“你叫什么名字?”这个问题,雅各一直回避了二十年。这也是许多人一生回避的问题。
在《推销员之死》里,罗曼太太给丈夫撰写了这句墓志铭:“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是谁。”雅各这个人也不了解自己是谁,他似乎也决定不去弄明白。许多人像雅各那样带着虚假身份而活,他们的身份建立于工作或是媒介的形象,而且可能花几十年来这样巧妙地回避自己的身份。莱恩说得很有见地:“我们好像都宁愿拼死保存我们的庇荫处。”可悲的是,西方世界现在那么热切地投入于自我寻索,结果却一无所获,因为所寻索的东西只能由别人赋予。我们的身份认同是别人的爱所赋予的。为了安排雅各接受这种赋予,神必须构思一连串场景来真实反映他的生命——以撒为他祝福,骗子拉班欺诈他,利亚扮演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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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事里,雅各二十年来没有使用自己的名字——看来叙述者是故意如此铺叙,有预示作用,清晰明确,而且发人深省——有力地暗示了雅各不愿承认自己是谁,他的身份破碎不全,而且他是不真实的。神想赐福给雅各,但是要等到他愿意承认自己的名字,才可以赐福给他。他这样回避似是故意的。在故事里,这需要二十年的现实生活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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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打算把这人带到他自己面前,以便把他带到他和生命面前。骗子最终没法得到祝福,因为没有真实性、没有真实无讹的人,祝福就失却了对象。人踏进表面的世界、扮演的世界、假冒身份的世界,就不能认识神,因为他并不认识自己。《他勒目》以深刻的洞察力把拜偶像和这种根本的弄虚作假联系起来,因为拜偶像不过是拜一个神祇的假象、一个外观。所以,在创世记第三十二章,当雅各终于被神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他在整个故事里首次承认他是“雅各”。这是他人格的展露。他脱下面具,变得真实。他不再是冒充的以扫,不单是他母亲的儿子。他就是他——抓脚跟者。
然后,神祝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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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耶稣比喻里的浪子一样,雅各只有回归自己,才能回归天父。而且,像新约的浪子一样,雅各只能回归自己,因为他有一位天父是他回归的对象。这是三重的归家,回到兄长以扫、神和自己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