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自己不得不日复一日地疲于应付我的日程安排,以使每一件事情都能适得其所,那么,我如何能够劝勉他人靠信心而非行为而活呢?
那些所谓写给“忙碌的牧师”的信,我必定会看都不看就丢进垃圾桶。倒不是因为我从来都不忙碌,而是因为那些对我最糟糕的状态尚持鼓励态度的人,我实在不愿意花太多的注意力去了解他们的想法。
我并非在争辩这个形容词用法的准确性,而是质疑人们以它来表达恭维或同情的做法。
“这个可怜的家伙,”我们说,“他是如此忠心的服事他的羊群;工作无休无止,他也是毫无保留地牺牲自己。”但忙碌这个词表达的不是委身而是不忠。它不代表忠诚,而是代表失职。用忙碌这个形容词修饰牧师,对我们而言应该就如用“不贞”来描述一个妻子,或是用“贪污”来描述一位银行家,它是一桩可恶的丑闻,是一种亵渎性的侮辱。
图尔的希拉里(Hilary)将我们牧师的忙碌诊断为:一种因急切想为上帝做工所产生的亵渎神的焦虑。
我(相信绝大多数牧师也是如此)变得忙碌的原因通常不外以下两种,而这两种原因都是不光彩的。
我忙碌是因为我爱慕虚荣。我 想要显得自己是个人物,至关重要,还有什么是比显得忙碌更好的办法吗?惊人的工作时间,满满的日程安排,以及被许多人迫切需要的会面,这些在我自己以及所 有注意到的人看来,都是我很重要的明证。倘若我去一个医生的诊所,发现等候区空无一人,透过半开的门我看到医生正在看书,很显然我会怀疑他的医术。一个好 医生应该有病人排着长长的队候诊,一个好医生应该没有时间看书。尽管在一个忙碌的医生诊所排队候诊我难免会有所抱怨,但同时我也会对他的重要地位有深刻的 印象。
类似的经历一直影响着我。我生活在这样一个社会:满满的日程安排和疲累的状态被视作一个人重要的证明;因此我也排满了我的时间表,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当别人注意到这些,他们就会觉得我很重要,而我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
我忙碌是因为我懒惰。我 没有果断地决定自己该做什么,而是怠惰地把决定权交在别人手中。我因自己懒散而不愿去安排,而让那些不懂牧师工作的人为我安排日程。在这些人心目中,牧师 就是个“影子人物”(shadow figure),一个和属神之事与美善意愿依稀相关的边缘人物,任何与宗教沾点边或多多少少是出于善意的事情,都适合安排牧师去做。
此类牧职服事的安排通常带着无比的真诚,以至于我通常都是如实照做。拒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往往带有如此危险:人们会认为这种拒绝粗暴而冷漠,是对信仰的背叛,对有需要之人的漠不关心。
C.S.路易斯常常喜欢讲的一个主题就是,只有懒人才卖力地工作。因为懒惰,我们逃避了那些最要紧的事情:决策、选定方向、设定价值和目标。我们把这些事情交给别人来做,然后为了尽力满足众人不同的要求,常常在紧要关头手忙脚乱;尽管这些要求对我们的呼召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但为了避免让别人失望(这简直是个灾难),我们丝毫不敢怠慢。
但是,倘若我虚荣地一天到晚忙于那些引人注意的活动,或是任由别人理直气壮的要求来填满我的日程,我将没有时间做我真正该做的事情,就是我被呼召所要做的工作。倘若我马不停蹄地忙乱,如何能带领别人来到可安歇的水边呢?倘若我自己不得不日复一日地疲于应付我的日程安排,以使每一件事情都能适得其所,那么,我如何能够劝勉他人靠信心而非行为而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