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长在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是中学教师,家中有佣人。儿时的我,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是,我从小到大体弱多病,药不离身。直至结缗生子后,“药罐子”依然形影不离。遗憾的是,我把一些过敏性疾病遗传给儿子,让他刚出生便深受皮肤湿疹、鼻敏感和哮喘病之苦。
儿子四岁时的一天深夜,他忽然咳嗽不停,气喘吁吁。目睹他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吓得我手足无措。正当心情忐忑时,蓦然想起院牧朱姑娘曾跟我讲过耶稣医治病人的故事,于是我抱着儿子呼求:“主耶稣,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如果你保守他呼吸畅顺,我就相信你。”不知过了多久,看见儿子的呼吸渐渐恢复正常,脸色也没那么苍白,我才舒了一口气。这是我第一次与神相遇的经历──那么真实、奇妙。
翌日上午,我迫不及待地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朱姑娘。两天后,她风尘仆仆地登门造访。除了解答有关信仰的问题,我也跟她作了决志信主的祷告。
我天真地以为,信主之后就会一帆风顺。因此,眼见先生的生意一落千丈,我便信心动摇,不久离开教会。
诚然,这并非表示我有三头六臂解决所有困难,相反,随着自住物业的出售,加上频频搬家居无定所,使我忧心忡忡,毫无安全感。有段时间,严重失眠令我连续七天七夜没睡过觉,后来更演变成神经衰弱。
一天傍晚,我不知为何心烦意乱且坐立不安,于是致电给一位团契姊妹,向她讲述有关状况。“你要去教会,只有神才能帮助你。”这句话,犹如在无声处听惊雷,把我从灵性的沉睡中唤醒。
挂断电话后,我一边思索,一边踱步。无意中,视线落在书架那本尘封已久的金边《圣经》。取下来翻阅时,一张书签不慎掉在地上。捡起来一瞧,不禁眼前一亮:“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我心里柔和谦卑,你们当负我的轭,学我的样式;这样,你们心里就必得享安息。因为我的轭是容易的,我的担子是轻省的。”(马太福音十一︰28-30)
在内心的呼唤下,我立刻打开《马太福音》的有关经文阅读。仔细咀嚼后,令我茅塞顿开:原来得安息的方法是“负耶稣的轭、学耶稣的样式”;而耶稣的样式就是“心里柔和谦卑”;并且耶稣的轭是容易的,担子是轻省的。
沉思片刻,我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亲爱的主耶稣,求你开恩可怜我这个罪人。我曾经表示要跟随你,后来却又离开你,请你原谅孩子的悖逆。从今以后,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立志要一生一世信靠和跟从你。诚心所愿,奉主名求,阿们。”
随后,我慢慢站起身来。在那一刻,觉得如释重负,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自在。
当天晚上,虽然时睡时醒,但不像之前那样烦躁不安,辗转反侧。我相信,那是神赐予的平静和安稳。困难迫使我转向神、依靠神。惟有这样,我们才会将一切交回神的手中,惟有祂才能救我们。
自此之后,我恒常参加主日崇拜和查经班,渴慕真道,追求成长。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一方面靠祷告求神医治,另一方面用中药调理身体,好不容易戒掉了安眠药。
正如轮椅画家琼妮说︰“人生繁花似锦时,我们经过人生岁月,错过认识耶稣、效法祂、引述祂、谈论祂;但惟有在受苦当中,我们才真正认识耶稣。”
正当我尝到主恩的滋味并陶醉其中,人生巨浪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而来!1997年,年仅38岁的丈夫,被查出患末期肺癌,且癌细胞扩散至全身的淋巴腺和骨骼。记得那天主诊医生说丈夫的生命危在旦夕时,我犹如接到一张“死亡通知书”。
惊魂未定,我就要肩负起照顾丈夫的责任。一天上午,我陪他去医院复诊。惟肿瘤科医生说他的白血球指数偏低暂时不能做化疗,我们只好返回家。步出医院大门时,正下着倾盆大雨。“我的雨伞呢?出门时明明带了一把长柄雨伞的。”我喃喃自语。“你怎么了?右手不是拿着吗?”丈夫摇头轻叹:“最近你总是心神恍惚,真担心你会病倒。”
不止一次,我乘坐巴士到达总站后,发觉应该中途下车才对。我每天游走于病房医院,穿梭在大街小巷,好似没有了自己,迷失了方向……
幸好,我没有被击倒!当心灵软弱时,是那位眼睛不能见、手触摸不到的神,在我耳边低语:“不要怕,只要信。”神怜悯我,派了好些天使关心我,帮助我,让我有力量面对每一个未知的明天。
丈夫经过一年的中西医治疗均告无效,于 1998年年底离开了我们。
儿子六岁信主,十一岁便经历丧父之痛,他忍不住嚎啕大哭:“我每天都祈祷,为什么天父不医治爸爸,忍心留下我和妈妈?”
在那伤心欲绝的日子,我把眼泪留给上帝,用文字抒发感受。那天深夜,我依窗而立,遥望星空:“神啊,你不是说一人独居不好吗?为什么你赐给我一个配偶,却又接他去天家呢?”
“神不会撇下你,也不会丢弃孤儿寡妇。”只见星星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安慰我。
暂别忧伤后,我以为可以歇一歇,再上路。殊不知,痛失至亲的眼泪仍未抹干,还要接受层出不穷的挑战。长达一年不明原因的子宫流血,被诊断为“贺尔蒙失调”。但服药半年后情况仍未改善,医生于是为我进行子宫颈细胞检验。终被验出“细胞重度化生不良”,需用电环手术切除不正常细胞。
手术后等待化验结果的十多天里,我经常无故冒冷汗,有时还紧张到肌肉抽搐。“万一我有事,谁来照顾儿子呢?”想到失去父爱的孩子,莫名的恐惧感便笼罩于心,挥之不去。
就这样,我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了农历新年。两星期过去,我按应诊时间来到医院。候诊时,我的心狂跳不已。
为了舒缓紧张情绪,我一边做深呼吸,一边拿出随身携带的经句来默念:我留下平安给你们,我将我的平安赐给你们。我所赐的,不像世人所赐的。你们心里不要忧愁,也不要胆怯。(约十四27)
过了许久,一位护士领我进诊疗室。刚坐下,医生脸带笑容说:“化验结果正常。为安全起见,每年例行检查一次就行。”我高兴得连连躹躬,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2001年,我的左脚因过滤性病毒感染,先后施了两次手术,整整八个月不能走路。
2002年,患有“先天性血小板缺乏症”的我,脚伤仍未痊愈,儿子又不幸患了严重的皮肤病。该死的湿疹像魔鬼一样缠绕着他。尤其是晚上睡觉时,他经常因痕痒难耐,搔损面部引致流血和发炎,连续数夜要用尼龙绳绑着手睡觉。
目睹爱儿又红又肿、沾满血渍的脸,我的眼泪往心里流,恨不得那个受苦的是我!有一段时间,我不敢正视儿子的脸,甚至用各种借口拒绝为他身上的湿疹涂抹药膏。
面对家庭的骤变,面对疾病的缠扰,面对种种的苦难,我除了祷告,别无他法!在连续四十天(每天一次)的禁食祈祷经历中,有次因低血糖而差点晕倒……
潜意识里,我告诉自己,要言传身教地引导儿子,如何背负自己的十字架,靠着主做一个坚强的人。因此,即便身处流泪谷,我也挺直腰杆屹立在天地间,笑看人生风云。
不是吗?当我举目眺望──天空还在,太阳还在,来去无踪的白云还在,更有一位眼睛不能见、手触摸不到的上帝与我同在!
既然我找到活下去的理由,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正是这个坚定不移的信念,激励着我咬牙含泪,坚强地支撑起这个苦难重重的家庭。信仰于我,就像一座坚固的堡垒,为我提供心灵的避难所,让我“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为给儿子树立良好的榜样,尽管杂务缠身,我学习放下重担和缠累,积极参与不同的事奉,如定期到福音电台做义务播音工作,一做就是九年;连续十二年担任妇女查经小组组长,关心和探访有需要的肢体;在教会的呼吁下,与一群热心的弟兄姊妹,每逢周六轮流在礼堂摆凳子、挂名牌等。
感谢神的怜悯和医治,儿子经过漫长的与病共舞的艰辛历程,终于迈向康复。让我感到欣慰的是,他没有因病而辍学,反而以坚强的意志,克服了重重困难,不仅在迂回曲折的求学生涯屡获奖学金,而且以优异成绩完成大学课程。他的信心经过火一般的试练,强如精金,我心存感恩,以神为乐。
2004年,在圣灵的感动下,我将儿子的生命故事执笔为文,公诸于世。想不到,这篇平实的见证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掌声和鼓励从四方八面飘来。在教牧和弟兄姊妹的鼓励下,我开始了写作的历程……
十几年来,我在香港和美国的基督教报章杂志发表了百篇以上的文章。继2013年出版个人见证集后,散文也在海内外的征文比赛中获得多个奖项,而大部分的得奖作品,都是我的真实故事。
回顾自己走过的每一段路,纵使有眼泪,有悲伤,但每一步都是恩典之路,是盼望之路,是蒙福之路。
保罗说:“我们在一切患难中,上帝就安慰我们,叫我们能用上帝所赐的安慰去安慰那遭各样患难的人。”(林后1:4)在患难里,我失去至亲,与儿子相依相伴,互相扶持。如今,我们带着上帝的荣耀和恩典,进入流奶美地,安慰着众多的“受伤者”。
作者简介:
在中国内地出生,1981年移居香港。2004年开始学习文字创作,至今共有一百多篇作品发表于香港和美国的报章杂志。著有《笑看苦瓜人生》一书,散文获海内外征文比赛九个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