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流浪地球》没有传说中那么惊艳,也没有反对者贬低得那么不堪。特效部分很精彩,很多情节也很感人,各种套路清晰可见,却始终无法让我“入戏”。
看完这部电影,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在中国电影中看到了“末日”的叙事设定,因为“末日”在我们的文化中总不那么受欢迎;忧的是,影片以“科技”和“大爱”劫持了“不属于我的地球”,嗑着集体主义的春药,带着他们的地球逃离太阳系。
这是谁的地球?
这是谁的地球?地球从哪里来?谁把人类带到地球上的?
似乎地球人都知道,地球是我们人类自己的地球。因此,在电影中,我们人类有权利使它停止运转,我们可以改变它的轨道,拖着它流浪到另外一个遥远的星系。 影片呈现出来的是“我的地盘我做主”,地球不再是家园,而是一个超级“飞行器”。
面对苍凉的宇宙,面对各种危险,整个影片没有看到一丝对宇宙的敬畏,我仿佛看到了“敢教日月换新天”和“人定胜天”的虚妄,仿佛看到了古老传说里“后羿射日”的勇敢。电影暴露了我们长期的潜藏的思维模式:我们人类可以掌控一切,改变一切。难怪有人说这是“太空版战狼”,有人说这是“此太阳系不留爷,爷就转到别的系”的太空版移民故事。
通常,电影中会有反派,这部电影中的反派设置是太阳,木星,抑或整个宇宙,它们都是电影中新的“假想敌人”,人类要对抗相关的负面作用,谁都无法阻挡人类自己的脚步。谁给了我们这样的自我膨胀和自足自信?!
面对宇宙威严的创造和运转次序,人类开始了自己的假设和设定自己的次序。如果我们不能回答“地球从哪里来?”,就不要妄想要把地球带到哪里去。因为,我们自己建立“新天新地”的企图,是对宇宙秩序创造者的终极权威的一次篡夺。
究竟是谁立定星辰,铺设穹苍,建立大地的根基,使仿若微尘的我们得以安身立命?以色列的君王大卫曾仰望星空,感叹造物主的伟大,“我观看你指头所造的天,并你所陈设的月亮星宿,便说人算什么,你竟顾念他?世人算什么,你竟眷顾他?”
《流浪地球》原著刘慈欣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他所理解的地球或许是宇宙中某个冷漠的碰撞巧合地诞生出来的;他意识中的人,是猿猴一路开挂进化而来,最终成为地球的高智能主宰。
而《圣经》的创造论却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我们的地球源于上帝精心的创造,人类是上帝按照祂的形象而造。上帝命令人类负责治理看护这地(创世纪1)。我们的受造是治理看护地球,并非改变地球的轨道,改变上帝起初的设置。
科学和“大爱”拯救地球?
按照进化论的理论,人类逐渐成为地球的主宰,变得更有智慧,人类推动科学不断进步,用科学来解决未来宇宙中有可能发生的所有问题。
有人说这是冰冷的科学达尔文主义,即科学随着人类的进化而不断进化,科学成为人类最终的武器和拯救,科学可以帮助人类在“丛林法则”的宇宙规则中胜出,科学最终可以帮助人类实现至善的美好生活。
如同影片最后的营救部分,忐忑恐惧的男二号出发前,念念有词地说求牛顿保佑,爱因斯坦保佑,霍金保佑……在这里,科学登上神坛的位置。然而,没有道德伦理的科学是残酷的,没有敬畏和谦卑的科学是可怕的,特别是当科学被不理性和情绪化的人所利用时。
冰冷的科学和空洞的“大爱”,是徘徊在《流浪地球》中的两个幽灵,它们是电影设定的拯救人类的两大“法宝”。电影中,很多主人公的重大决定极其非理性和情绪化。导致电影的很多价值观自相矛盾,无法自洽。催人泪下的父子情、祖孙情的泛滥恐怕只是为了煽情。
例如,吴京扮演的父亲爱子心切,凭个人的主观判断和猜测,就擅自引爆空间站,牺牲掉全人类的基因备份和胚胎库;这是一种“反正地球要死了,我儿子也会死,我冒着毁灭全人类文明的代价,也要救我儿子,也要给下一代以希望。”因此不负责任地劫持空间站去孤注一掷。如果是这样的设定,这个瞬间,小人物的“大爱”战胜了科学,“大爱”又拯救了地球。
“大地球主义”下的残酷
一方面,电影充满了正能量的“大爱无疆的世界主义”;另一方面,电影充满了自相矛盾的各种残酷,这恐怕是小说和电影所呈现的价值观的硬伤。
例如,既然你都“大爱无疆”了,入住地下城还需要“抽签”才能有资格进入,那些抽不到签进不去的人怎么办,活活被冻死?难免会让观众想起了现实中的各种“限购、限号、摇号”。
既然都以拯救地球或“全人类”为目标,却轻飘飘地让地球停止自转,以死了十几亿人为代价,这十几亿人难道不是人类吗?为了找到适合人类居住的另一个“太阳系”,要让十几代人类牺牲在2500年的流浪路上,这十几代人不是人类吗?
“为了人类,牺牲小我”,宏大的集体主义成为神圣不可侵犯的祭坛,企图把无数个小我顺理成章地献祭。
对不起,对这些打着“拯救人类”的宏大目标,却让无数人死去的“宇宙炮灰”论,笔者实在不敢苟同。比起冰冷的科学达尔文主义,集体主义的春药更值得我们警惕。
流浪的是灵魂
作为一个娱乐电影,《流浪地球》能满足你感官需要的一切,让你燃,也能让你哭,脑洞够大,味儿够足,料够多,套路足够娴熟,但是你饕餮下去后就是不舒服。因为它不想修正自己自相矛盾的价值观,它只想满足观众,娱乐观众。
我只想和刘慈欣和导演们说:地球到底是谁的?请不要代表我们去劫持地球,去流浪地球!
多少年了,我们的小说,我们的科幻,底层意识还停留在几十年前。地球从未流浪,流浪的是我们的灵魂。虽然,我们的肉身生活在同一个星球,沐浴着同样的阳光,呼吸着相同的空气,而很遗憾,我们的意识却生活在不同的星球。
娱乐的快感是短暂的,对生命的探索是永恒的。
愿我们深知自身渺小而默想宇宙背后的无限浩瀚,而不是自我膨胀;
愿我们因现实的残酷而寻求真理和真相,而不是简单的情绪宣泄;
愿我们关注末日中对灵魂的审判,而不是企图建造另一个新天新地;
愿我们关心灵魂的丰盛和平安,而不只是把战旗插在某颗新的星球上;
愿我们的灵魂不再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