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伴压力(Peer pressure)是个恼人一辈子的话题。对3岁的孩子,它是因小伙伴都有托马斯火车、自己却没有而带来的懊恼;对6岁的孩子,它是坐在一群每日以花生酱果酱面包为午餐的孩子中间,开始讨厌自己便当盒里的中餐;对9岁的孩子,它是渴望加入人脚一双的UGG的群体,虽然里面包裹的是汗臭的双脚;对11岁的孩子,它有可能是对于加入学校餐厅里最受欢迎的一群的渴望,尽管代价是装出酷酷的样子、冷落或者甚至嘲讽自己心里喜欢的朋友。可以看得出,随着孩子们的长大,同伴压力逐渐露出狰狞的面色, 褪去孩童时代那近乎可爱、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小放肆的表象。
对初入青春期的少年,同伴压力就已经非常令人震惊地带领你我的孩子进入到噩梦一般的选择:那就是要不要为了不被哥们儿笑话就要抽一支香烟或者大麻;是不是因为小闺密们尝过了禁果,自己也应该尝试一下和那个临班的小男生有一个私密的约会。
在以后的日子里,同伴压力最终以非常残酷和露骨的形式公然走进我们一辈子的生活,进入到人一生几乎所有的选择中寻找自我认同和价值成了我们的习惯;使得我们几乎记不得我们的选择是因为自己的实际需要或认定的价值观,还是因为仅仅是有被同伴接纳、认可和肯定的需要而产生的被动需要。
在我们的各样处境和决定中,无所不在:女朋友的脸蛋儿,男友的家境,大学宿舍周末的派对上的咳药和乱交,朋友聚会上的毒品交易,社交圈里流行的热衷,购置新屋的大小,汽车的品牌,手上钻戒的克拉数,儿女入学大学的排名,最后以至于入土后的墓地大小和选址。同伴压力,就这样带着我们愈演愈烈地落入一个需要和价值的迷失,带我们不知不觉中忘记我们到底是谁,到底要什么。
9年前女儿走进学前班,我和她的第一个话题就是同伴压力。那时,四岁半的孩子还不知道有这样一个词语,但是我非常认真地告诉她, 从今天起,她所面临的世界里一直将要有这样一种挑战在她的面前——从吃的、穿的、用的、说的话、看的电视、听的音乐,一直到所信的神,她生活的每一个方面都会被暴露在这样的压力之下。
孩子带回来的挑战实实在在:上学的第一天就有小朋友指点她的肤色和眼睛颜色,让女儿伤心地抱着绿眼睛的德国娃娃羡慕了好久;随后有人开始当面嘲笑她用木头棍子吃饭,吃的东西怪怪的;小朋友们每个人都擦指甲油,各种颜色的,很漂亮, 只有她没有;大家都看一个很时髦的电视剧,学里面女孩子的说话很酷的态度和不那么好听的措辞, 她却没看过;大家都穿一种款式和牌子的绒衣,没有的她不入流;女孩子们合伙来嘲笑和欺负一个身体肥胖的小姑娘,女儿因为跟她做朋友而被孤立。
我和孩子谈过种族的敏感话题,告诉她神创造的美好心意,关于不同的彼此尊重和相爱、以及每个人在神眼中的宝贵。每一次,我都要回到同伴压力的角度里。我告诉她神所赐给她的白里透粉的指甲足够漂亮,她不需要为了和别人一样把上帝给她的美好遮盖住;她的中国饭和筷子的确和大家不一样,但是若是我们觉得健康和宜用,我们可以不为讨好别人来放弃。
我陪着女儿一起看那些迪士尼的电视剧,看过之后和她一起讨论,引导她看见里面所用的态度和词语并不够好,不合上帝的教导,让她心甘情愿地不随从;我鼓励她勇敢地发出声音,保护因为肥胖受到歧视的朋友,因为每一个孩子都是上帝的杰作。
其实说到同伴压力,每一位父母都会感到这种来自同龄人的压力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所产生的影响力,积极的和负面的,都很清晰。
事实上,许多时候,最先选择放弃面对、而采取妥协的并不是孩子,而是父母自己。那是因为,这种同伴压力其实远远超出了孩子和青少年成长的世界;它正是我们为人父母的许多人自己生命中的软弱,正是我们一生中众多坎坷与羁绊的祸首。
当孩子们最初睁着惶恐的眼睛,把对于同伴压力的恐惧带到我们面前时,他们是在问我们一个非常具有生命意义的话题。是的,孩子们在我们的眼睛里寻找答案,“妈妈,我该和谁认同?我该讨谁的喜悦?我的被接纳应该从哪里来?”
许多时候,是活在世界的比较、妥协、甚至攀比中的我们告诉孩子:“妈妈其实和你一样,也在人的认同里寻找答案”或甚至“你应该向同伴压力低头和让步。” 因为我们害怕孩子被为难,被挑战,被孤立,被拒绝,所以我们选择默认和让步,顺从潮流,尽管我们知道许多未必是对的和好的;其实我们自己正是那害怕被为难、被挑战、被孤立、被拒绝而选择默认和让步的迷失者。
仔细想来,当我们为孩子的迷失责怪社会和环境时,我们忘记我们自己的责任:其实是我们从来没有正视孩子们从幼年一路而来的自我价值认同的寻找和需求;是我们自己在不断的保护与让步中鼓励孩子妥协,将自己的价值定睛在被同伴接纳上;是我们从来没有双眼正视孩子们的明眸,将我们所信的尽心尽意地告诉他们、并切身地带领他们去操练这样一个真理: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上帝美好宝贵的创造,唯有讨神的喜悦、行在上帝的心意里,我们的自我价值认同才清晰,自信才有根基。
(原标题:别让孩子迷失在同伴压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