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学生以为图书馆只是藏书的所在,馆内的阅览室只有考前供读书的用途,其实大学图书馆的用途远超过这些,包括:图书馆是“教育资源”的典藏;图书馆是培养学生“独立学习”的地方;图书馆是“开放学习”的场所;图书馆是学习遵照图书馆规则,尊重别人,爱护书籍,掌握伦理的地方。
我在大学一年级时,带着一颗饥渴想学习、想找人生答案的心进入大学,图书馆是我寻找答案的所在。大学时代我曾经立志,要在图书馆内借阅三百本的书。
找书是一种乐趣,有些学生问我:“老师指定的文章,在图书馆里找不到。”我总回应:“一个人找不到资料或文献时,是他找资料的开始,而非找资料的结束。”找书时经常遇到一些出人意料的结果,例如曾经忘了,又得重见的文章,或是虽非原来要找,却可以触类旁通的资料。越是古老的书籍,寻找起来越有趣,有时在书架底层的蒙尘之处找着,有时在珍藏书室看到,那种激动,终生难忘。
常常使用图书馆的人,会逐渐培养出一种独特品位,喜欢有深度的作品与有品位的阅读。
有品位的阅读,是慢慢咀嚼优美的文字,默想作者书写此段时的情景,期待呼吸当时的氛围。连书本封面、书中插画、扉页尾语,都可以留恋再三。
那天图书馆停电,已到黄昏,我们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进入。我到那熟悉的角落,顺手向某书架的下层第三排右侧第二本,不凭眼见地拿出,正是那本书。我那时吓一跳,以后不敢再试第二次。隔了几年,学生问我有关中世纪欧洲史的书到哪里找?我脱口而出:“台湾大学图书馆四楼,左侧后面,第二书架,自上层数下第二排,右侧一本绿色封面厚厚的书……”
当图书馆成为一个人的资料库,人生将变得丰富,以后自己的家里,也会典藏很多书,像座图书馆。
我曾考究学校内怎么会有图书馆呢?原来,这背后有一段有趣的历史。公元前3000年,人类就有图书馆,早期的图书馆大都隶属皇室,典藏国家文献与法案记录。例如,罗马时期的图书馆有重兵看守,图书馆馆长是当地的军团司令担任,以防被敌人破坏,因为毁去一个国家的图书馆,就可以消灭他们的文化。因为长期看管图书馆,有些军团司令成为文学家,例如罗马驻在北非的军团司令普利尼(Pliny,23-79),在公元77年,结合图书馆的资料与行军时的见闻,写下人类历史上第一套百科全书,百科全书迄今仍称为encyclopedia,就是他取的名字。en为里面,cyclo为环绕,pedia为教育,意即教育如同将人放在四面环绕的护卫里;他是个军人,造字也有军事的味道。
最早将图书馆与学校教育联结的是伽乐福立(Geolfrid,642-716)。他是个法国人,从小在修道院担任厨子,修道院的院长威尔弗雷德(Wilfrid,633- 709)非常欣赏他,教他读书。伽乐福立不仅喜爱读书,还喜爱保护书本,他以细腻的手艺,维护书本的装订、去污、除虫、去尘等。公元680年,他升任为修道院的管理者,他请辞,理由是“宁愿管理书,不愿管理人”。此时,位处英格兰萨塞克斯王国(Kingdom of Sussex)的国王埃克弗雷德(Ecfrid),刚好想设立学校,伽乐福立立刻自愿前往。他在北海边的泰尼河(Tyne River)河畔成立了“韦尔茅斯-贾罗”(Wearmouth-Jarrow)修道院学校。
当时欧洲常有战争,许多图书馆被毁。伽乐福立经常到各处旅行,收购残存书籍。他有10个修道院的学生,帮助他背买来的书。长期下来,韦尔茅斯-贾罗修道院学校竟成为欧洲古珍本典藏的中心。有时书本缺页,他就到处去找,只为了将书补全。他首先设立图书馆,成为学生借书阅览的所在。
他曾写道:“书本,是我给后代最好的礼物。最好的教育,是让人自己去读书。”
他一生大约培养了300个学生,包括中世纪最著名的学者比德(Bede,673-735)。
伽乐福立很少教书,他始终认为自己是缺乏教育的人,他用书去吸引学生,并提供学生阅读的环境。
他设立的图书馆也有“个人阅览室”,并从法国订购玻璃,改善阅览室的采光。目前,世界上最古老的玻璃,就是在这些阅览室的墙壁上。他经常在夜里,将书归档整理,方便学生的查阅。他花许多时间研究书籍的编目,自编索引与介绍书目。公元688年,比德来请教他时,他只教比德:了解问题,可先从哪一本书读起。
8世纪之后,英国逐渐脱离野蛮,以后成为欧洲的文明之区,伽乐福立是改变的枢纽。他全然不知道,在学校设立图书馆,对日后英国的文明影响深远。伽乐福立出外旅行时,却不是以买书为首务,他若经过疫区,会先照顾病人。有一次,他途经法国,适逢传染病流行,他照顾病人而被感染,在途中病逝。
如今,韦尔茅斯·贾罗修道院内典藏的古珍本,已经进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最古老的手抄本《圣经》 就是保存在这座图书馆内。伽乐福立也开启普世教育与图书馆的结合,帮助了后来无数的学生。
原文标题:《大学为什么会有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