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导演?——《看见台湾》配乐家何国杰

作者:戴芯榆   来源:宇宙光

何国杰,国际知名音乐家,曾经以《赛德克‧巴莱》配乐拿下金马奖的“最佳原创电影音乐奖”,再度以《看见台湾》入围金马奖“最佳电影配乐”。曾经名声成就的他,在音乐生涯中,尝尽了成功的滋味;然而,当他开始接触“配乐”,才感觉自己真正走在追逐梦想的路途上。

“配乐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虽然是为电影所写的,却也能显露配乐家的特色。”就像接受基督信仰一样,当我们认识天上的导演,学习顺服祂的要求,不但不会失去自己,反而能成就最美的人生乐章。

家人关系亲密,一路支持音乐梦想

不像一般音乐人常会碰到的阻碍,何国杰不但从小就发现自己有音乐天赋,家人也非常支持他。何国杰追忆:“我的家庭是很典型的西式教育家庭,家人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健康、亲密。我的外公是音乐人,常常在外面表演,他曾答应我妈妈有一天会教她音乐,没想到有一次他出门表演后,竟就此失踪,再也没有回来。我妈妈当时才十五岁,非常伤心。对她来说,这是父亲失守诺言,也让她失去学音乐的机会。因此,我妈妈很早就开始工作养家,后来大概是为了补偿这段失落的过去,她成为钢琴老师──也因此,我五岁就开始学钢琴。”

误打误撞,成为一流音乐制作人

十四岁时,何国杰深受电影《金刚》(KingKong)的配乐感动,一心想往电影配乐发展。然而,在美国学完配乐,他的音乐生涯却是从流行音乐界开始。“当时我回到新加坡,发现没有电影配乐可做,为了生活,只能去做流行乐。”这看似“逼不得已”的选择,却让何国杰踏入业界没多久,就成为分量极重的人物。他很快就成为独当一面的制作人,并和小虎队、刘德华、郭富城、林志颖、张惠妹等大明星合作。顺利的事业、高涨的名声,让何国杰享尽成功的滋味。

生命就是这样吗?

然而,二十九岁那一年,因为工作太劳累,何国杰生了一场严重的大病。过去当兵时认识的一个好朋友后来成为牧师,在他生病时,一直陪伴他、为他祈祷。一年之后,何国杰的病情终于好转:“我觉得这是上帝在对我说,时间还没到,要我为祂做一些事情。”于是,在朋友的邀请下,何国杰带着妻子踏入教会。

在教会负责事务,是甜蜜负担

因着音乐长才,何国杰在教会负责音乐事务,2012一整年,他在教会几乎担任全职:“我负责带领一个六十五人的诗歌敬拜团队,年纪从小到大都有。那时候才发现,管理人相当不容易──尤其他们不是专业人士,都是志工,这让管理更加艰难。”

但是,不同于大多数人对负责教会事务的惧怕,何国杰认为这些工作是“甜蜜的负担”:“我认为,如果信徒在教会没有参与感,很容易就会离开教会。对我来说,这些‘甜蜜的负担’可以让我学到很多,也让我对教会有一份责任感,愿意投入时间,所以我认为它很重要,能帮助人维持稳定的教会生活。”

相信上帝后,人生苦难接连到来

有趣的是,当初上帝在何国杰病重时多给了他时间,却没有从此给他简单的人生剧本!何国杰笑着说:“接受信仰以前,我的人生一直都很顺遂。由于和许多名人合作,很多大明星有重要的作品都会找我,让我非常骄傲。我也很讲究生活享受,行头要用最好的、吃东西要最好吃的、饭店要住最高级的……认为赚很多钱、追求自己的欲望,有什么不可以?但我其实很不开心,因为我真正想做的是电影配乐。”

何国杰说:“相信基督之后,我的工作开始碰到挫折,这段低潮期甚至长达十年之久──我想,是上帝在磨练我,要我学习谦卑。”煎熬多年,何国杰终于因着一次牵线,有了担任电影配乐的机会,开始走上追逐梦想的路程!

感性的音乐,需要理性的研究

何国杰也与我们分享做配乐的秘诀:“做音乐要有直觉,看到画面、剧情时,脑中就有旋律浮现;也要勤做研究,知道电影主角的历史文化、生长背景、脾气性格,才能真正抓到电影真正的味道。”他以《赛德克‧巴莱》为例子:“我第一次做《赛德克‧巴莱》的配乐时,把原住民的牺牲音乐做得很悲哀、凄惨,后来才知道,在他们的文化里,这样的‘死’不是一件惨事,而是一种光荣。后来我就全部重做,做出很壮烈、荣耀的音乐。”

有这么多工作历练,如果要分享一些心得给想走音乐这条路的后辈,何国杰会说什么呢?“如果要我给年轻音乐人一些建议,我会说:不要做音乐!(Don't do it!)”何国杰半开玩笑说:“这是很辛苦、孤单的产业,过程很不容易,一定要有热情才撑得下去。例如我现在做电影配乐,如果制作期需要三个月,大概有两个月我都是自己躲在房间,所以家人可能会觉得这种行为很自私。我有很多朋友的太太,就是因为受不了这种生活,最后都选择离开。”

对自己的音乐从不满足,但也从不后悔

除了工作辛苦、生活充满挑战,在音乐这一行要面对的身心压力也不容小觑。“虽然我的工作历程跟多数人比起来,没有什么挫折,但如果选择交响乐团做配乐,压力就会格外大。”这次在《看见台湾》里,何国杰就是与欧洲的布拉格交响乐团合作:“交响乐团非常贵,录音一次三小时,花费就要两万元美金,如果超过一点点时间,就要再另外支付三小时的费用,所以写乐章时压力很大,必须对预算和时间抓得非常精细,乐谱也要写得很清楚跟精准,绝对不能犯错。”

那么,对于工作压力,何国杰有没有什么克服的秘诀?“我觉得这只是倚靠经验累积,做多了就知道如何处理。刚开始一定会紧张,但你可以不要表现出来。当你站在那个位置时,就要有做到完美的决心,硬着头皮也得冲。所以只能说是感谢上帝的保守。”

每次配乐都要如此艰辛才能完成,在重新观看作品时,何国杰会不会被电影感动呢?他笑着说:“起初会被剧情、画面等整体呈现感动,但是到后来,反而是一种对自己肯定的感动──哇!我一路努力学习音乐,终于从一个观众,到可以自己指挥交响乐团!所以这分感动跟我的心路历程有关,跟电影本身则比较无关。”

而在和许多乐团合作的经验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国外乐团的态度:“我常去澳洲录音,发现他们对各种音乐都很开放、很愿意接触,这跟亚洲乐团很不一样。亚洲乐团常常会认为‘只有古典音乐是最好的’,以致于对自己所学很骄傲,但国外乐团就不会自我限制。我自己也努力朝这方面追求,虽然我最喜欢交响乐团,但我什么音乐都做,像是印度人、马来人的音乐,我也都做过。”何国杰说:“虽然我一路走来没有什么瓶颈,但追求完美不会有止境。我对自己的音乐永远不会满足,可是也不会后悔。”

看见台湾的“舒服”和“不舒服”

对何国杰而言,担任《看见台湾》的配乐,是很舒服的经验:“齐柏林导演给我很大的发挥空间,不会动辄修改音乐。每次有问题时他都会问,但他也很信任我的解释。”然而,其实最初在看电影的画面时,何国杰其实感到非常不舒服:“我接到片子的时候,没有音乐,没有旁白,可是看到一些土地开发的画面,就让我很不舒服。我觉得《看见台湾》不只是为台湾拍的,而是为所有国家拍的,它让我觉得我也应该做些什么来关心这个世界。”

那么,何国杰会对土地特别关心,或是对自己的家乡特别有感情吗?“其实,我不是很爱国耶!”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笑了出来。“我在香港长大,1997年之后,我们全家就搬去新加坡。长大后,我又因为求学和工作,常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因此没有对哪个地方特别有感情。”何国杰可爱地坦率以告,但话锋又接着一转:“不过,我真的比较喜欢台湾,这是因为‘人’的缘故!”他说:“跟其他地方的人共事过就知道,台湾人真的很温暖,跟台湾人一起工作也很开心,像是魏德圣导演、齐柏林导演,都很客气。”

得到导演的肯定,是配乐家的荣耀

提到和导演之间的合作,何国杰说:“要说服导演真的很不容易,因为电影就像是导演的孩子一样,导演也会认为他坚持的都是对的。我可以接受‘这是导演的电影’,尽量做到他的要求。当然,如果我认为我可以帮助电影表达得更好,我会尝试说服他。”

何国杰又说,有两种时刻会让他感到无比荣耀,一是亲自指挥乐团演奏他的音乐;二是得到导演的赞同。

从可以自己作主的音乐制作人,到需要配合他人的配乐家,会不会有难以调适的地方?何国杰说:“虽然做配乐需要说服他人,不能随心所欲,但是配乐仍能显出作曲者的风格。人们听得出来这配乐是属于电影的,也就能从配乐中了解我。”

的确,就像追随信仰一样,当我们拿对剧本,遇上一个深知如何成全自己的导演,学会顺服祂的要求,不管在哪个位置,我们都不会失去自己,还能成就最动听的人生乐章……

发布日期:2015-0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