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代主导性的“存在主义”或“后现代思潮”里,祈克果与德国的尼采,常被并列为其先驱或鼻祖。此外,在基督教神学思想中,由瑞士神学家卡尔·巴特(Karl Barth)所主导的“新正统主义”(Neo-Orthodox),也是受到祈克果思想的启发。因此,祈克果对现代思想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祈克果一生非常坎坷,这造成他忧郁的个性。他的父亲幼年时出身穷困、诸事不顺,因此,曾于12岁在一座山上牧羊时,对着天空咒诅神,没想到他日后却经商有成,并与富豪之女结婚,开始飞黄腾达,晋身于上流社会,并成为丹麦路德宗教会(系丹麦国教)的教会领袖,但是他年轻时曾咒诅过神的事,却使他一生耿耿于怀,深怕遭到报应。
祈克果有六位兄长和姐姐,他自己则是父亲的幼子。后来他的母亲与所有的兄姐(除了大哥以外)都在几年内先后去世。因此,他的父亲认定,这是神给他的报应,要使他亲眼看见自己所有的孩子都死在他眼前。
1835年,当他的父亲将他年轻时的荒唐行径,以及他认为是“无可逃避的命运”告诉祈克果时,这成为他心灵的震撼。所以祈克果在这一年的日记,写下“大地震”的标题。在此之前,祈克果自称自己的人生,仿佛歌德的名言:“半是儿戏,半是心存神。”
但是就在这一年,在他的日记上,他写下这样一段话:
“我所真正需要的,是在我心中清楚知道:什么是我该去做的,而非什么是我该去知道的。重点是:我要了解自己,了解神希望我去做什么?去发现一个对我为真的真理,去发现那我可以为之生、为之死的理念。”
这成为他一生的追求方向,也是他的座右铭。
随着父亲一天天老迈,祈克果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但是在他25岁时(1838年),父亲死了。他终于解脱了,他不再被那个死亡的阴影所笼罩。他在日记里说:“我视他的死,是对于我的爱所做的最后牺牲,因为他不是离我而死,却是为我而死,以使我仍可能有某种转变。”
他同时发现,他父亲对神有严重的误解,因为他兄长之死,并不是出于对神的咒诅。从此,他对于神的认识,也都有了完全不同的体认。所以,要从祁克果艰涩、冗长的神学作品中,去理出他思想的头绪来,我们必须对他的生平有所了解。
祈克果原先读心理学与哲学,后来又研读神学,最后于1841年得到哲学硕士学位(但这相当于其他学系的博士)。他曾在1840年订婚,但是不到一年,又因为担心自己的忧郁性格,恐怕不能带给自己心爱的人幸福,而毅然解除了婚约。其实他心中仍然挚爱着他的未婚妻,却决定“割爱”。这成为他一生的至痛,也影响他的思想与创作。
祈克果早期常以笔名写作,言词深刻、锐利,却在冷嘲热讽之中,不失其独特的幽默感。他一生批判得最尖刻的,乃是理性主义及其代表——黑格尔哲学。他这个时期的代表作,包括《非此即彼》、《恐惧与颤栗》、《忧惧之概念》及《十八训导书》等。但是他最后十年的作品,也对当时死气沉沉、虚有其表的丹麦路德宗(或称信义宗)国家教会,批评得不遗余力。祈克果是在国家教会受洗的信徒,可是他虽然竭力反对僵化的教会组织,自己却是强调内在的神人关系之虔诚基督徒。他所抨击的,其实乃是那种政教合一的国家教会形式。他的目的,乃是希望基督教信仰能够变得更个人化、更内在化。
1855年10月中,在他最后一本小册子送去印刷之前不久,他瘫痪在街头,然后被送去医院。在医院期间,他拒绝从国家教会圣职人员手上领受圣餐。但是前去探望他的少数亲友,都注意到他一直保持着温雅、幽默,也保持着思想的清澈。并且在一切之上,他保有安宁和深沉的信仰。一个月之后,祈克果过世,年仅42岁。
祈克果出生于启蒙运动之后,当时理性主义与泛科学主义当道,连神学思想也难撄其锋。遂产生了向理性主义妥协屈服的自由神学,以及反其道而行,有“反智”倾向的基要主义。此外,强调内在信仰生活之德国敬虔派的影响力,也已经逐渐衰微了。因此教会中大部分信徒,都过着虚有其表的生活,成为挂名的“文化基督徒”。而当时在丹麦,信义宗的国家教会是全民的宗教,每个人自出生,就接受婴儿洗礼,也就自动成为国家教会的一分子。
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祈克果所关注的,乃是“如何成为一个基督徒”。他认为人的存在,有感性、理性与宗教性三个层次(或称审美、伦理与宗教)。感性的人不是享乐主义者,就是热衷于生活体验的人。他们虽然充满着创造力,但是对世界没有责任感,没有承担。理性的人则是务实的人,对世界有承担与责任,重视伦理、道德与规则,但是面对诸般“不可能”,他们缺乏信心与勇气去闯荡。唯有当人以“信心的跳跃”进入宗教性,相信“在人不能,在神凡事皆能”这种看来荒谬的信仰,却才能使人重新获得希望。因此,“信心的跳跃”成为祁克果的代表性名言。
在《恐惧与战栗》中,祈克果以《圣经》中亚伯拉罕准备献以撒为燔祭的故事为例,来说明这个道理。从理性的角度来看,杀子献祭是不合乎理性、不合乎伦理道德的行为。但是当亚伯拉罕从理性跃入宗教性时,他相信神的大能、相信奇迹。他的信心,至终证实了他所信的是真的,因为神差遣天使阻止了他,并早已预备了一只山羊成为祭物。因此,他成为“信心之父”。祁克果认为,不超越理性,是不会有信仰的。
祈克果的著作不同于一般哲学作品,因为他不愿意将之以合乎逻辑推理的方式,来论述哲学理论,而是以文学作品的形式来表达。他的影响,主要在哲学方面(引申出存在主义及后现代思想)和神学方面(孕育了新正统神学)。
在哲学方面,祈克果的忧郁个性及孤独的个人经验,使他发展出存在主义的思想。他强调人的个体性和自我意识,这有别于当时流行的集体主义。祈克果认为,每个人对他所处的环境,都有巨大的责任。因此人必须做出或行善或行恶的抉择。在做出抉择之时,人心中自然都会充满焦虑。但是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认为借着“信心的跳跃”,投向基督,才能脱离绝望,实现自我。
然而,当后续的存在主义者,抛弃了祈克果这种基督教一神论的立足点时,而发展出世俗的,甚至是无神的存在主义(如法国的沙特、卡谬等人),就转入虚无主义的死胡同里去了。
在神学方面,祈克果也强烈地批判黑格尔的“临在论”——即神临在于文化的历史演进中,以及以此为基础的文化基督教。他认为文化基督教根本不是基督教,因为只有理性,而没有“信心的跳跃”之宗教,绝对不是基督教。一个真正的基督徒,他与神所建立关系,必须是个人出于信心的决定,而不是抽象的推理。而有关神与人存在的真理,也必须是在他主观的经历上,被他“透过内心最深的热情,去攫取并紧抱不放的”。祈克果这种“主观之真理的观点,就为巴特的新正统神学奠立了哲学基础。
在祈克果那个时代,理性主义的天罗地网笼罩在每个领域,而一代哲学宗师黑格尔,更像是巨人歌利亚一样高大。纤瘦、苍白的祈克果,胆敢挑战黑格尔哲学吗?他能像大卫一样,以一颗小石头,打败这位歌利亚吗?在19世纪,这是无法想象事。但是,祈克果的这颗小石头,果真使理性主义——这个主宰西方世界两百年的巨兽——颓然倾倒了。因此,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世界就进入一个所谓的“后现代社会”。
节选自《迥别的祝福》,小标题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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