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成就”上瘾吗?
今天这个社会,大家都被教导要成为成功者。人们以成就衡量一个人的价值,似乎只有那些表现出色,拥有名利的人才会获得尊重。于是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人们相互竞争厮杀,为要成为成功者。而事实上,“成就”最终不能真正地回答这些大问题:我是谁?我真正的价值何在?我要怎样面对死亡?
我们当今的文化使得我们特别容易把成功和成就当作假神。社会学家伯格(Peter Berger)在其所著的《漂泊的心灵》(TheHomeless Mind)一书中指出,在传统的文化中,人的价值是以“荣誉”来衡量:当人尽到社会所赋予他的角色和责任——无论是公民、父亲、母亲、老师,还是总统——他就会得到荣誉。但现代社会强调个人主义,人的价值在于“尊严”。“尊严”是指每个个人都有权利不受社会所赋予他的角色和类别的限制,而发展出他们的自我与认同。因此现代社会给个人极大的压力,他们要借着成就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只做一个好公民和好家庭成员是不够的,你还必须要赢,要爬到上层,要证明自己是最优秀的人之一。
政治文化评论家布鲁克斯(David Brooks)在他所写的《从天而来的动力》(On Paradise Drive)一书中,描述了他所谓的“专业化童年”:从儿童的早期开始,父母和学校就为了让学生在各样事上都能够有杰出的表现,而联手创造了一个竞争的压力锅,布鲁克斯称它为“一个巨大的有机机器……一个大有能力的成就机器”。家庭不再是“无情世界里的避风港”,是在相咬相吞生活中的平衡力;相反,现代家庭变成了培养渴望成功的幼苗的苗圃。
这种对高成就的注重,使得年轻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维克森林大学(Wake Forrest University)的校长海奇(Nathan Hatch)承认,现实中存在许多教育家多年来所见到的情况,那就是不成比例的青年学生想挤进财经、咨询、法律、医学等科系,为的是将来拥有高薪,并且拥有这些专业所带来的成就感。海奇说,学生这样做时并没有考虑更高层次的问题,即人生的意义和目标是什么;也就是说,他们选择专业时不会问:“什么样的工作可以帮助别人过得更好?”而是问什么样的工作可以帮助我自己过得更好?”因此,他们对工作表现出极高程度的挫折感,认为工作不能使人得到满足。海奇盼望2008-2009年的经济不景气会迫使许多学生重新评估自己选择专业的基本考量。
玛丽·贝尔(Mary Bell)是企业界高级主管的咨询顾问,她曾说:“成就是我们今天这个时代的酒精。”她又接着说:
“现在最杰出的人不会有酗酒的问题,但他们会滥用自己的生命……因为你很成功,所以就会有好事发生;当你完成了一个计划,就感觉自己好像是炸药一样地充满能量。但这感觉并不能持久,之后你又回到平常、平淡之中。于是你就想:“我得再开始一个新的计划。”这也是很平常的事。可是你已经爱上了那种陶醉的感觉,所以很想要一再地享受那种感觉;但问题是,你不可能一直停留在那样的高潮之中——比如说你所从事的一笔交易没有成功——于是你的自尊受到威胁,因为你的自我价值是靠外物建立起来的。在这样的循环中,最终你会越来越经常地落在痛苦的状态中,而高潮的经验也越来越不能令你兴奋。这时你可能成功地做成了一笔更大的交易,比上次没做成的交易还大,但是不知为什么,这并没有让你再有那种陶醉的感觉;而你下一次的成功可能连那种平常的感觉都没有了,因为你迫切地想要盯准再下一笔的交易……“对成就的上瘾”与其他种类的上瘾并无不同。”——鲁宾(Harriet Rubin)《成功与过度》(Success and Excess)
“成就”最终不能真正地回答这些大问题:我是谁?我真正的价值何在?我要怎样面对死亡?虽然“成就”最初给我们一种错觉,让我们以为自己有了答案,因为开始时它能产生出快乐,使我们相信我们已经得到所想要的,已经被接纳了,而且也已经证明自己了。但是这样的满足感,很快就消逝了。
个人的成功和成就,比任何其他的偶像更能让我们感到自己就是上帝——就是我们把所需的保障和价值放在我们自己的智慧、力量和表现之上。在你所从事的事情上,你是做得最好的,你是众人中最优秀的“人上人”,所以没有人能像你一样——唯有你超越一切。
有一个征兆可以看出你是把成功和成就当作偶像了:那就是有一种以为它会带来保障的错觉。穷人和边缘人常经历苦难,他们认为在世的生活就是“污秽、残忍又短暂”的;而成功的人在面对人生问题时,则远比穷困人更会感到震惊和无法承受。
我作为一个牧师,常常听到社会高阶层人士在面对苦难或悲剧时感叹说:“人生不应该是如此的。”但我在牧养劳工阶级和穷人的那些年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这种虚假的安全感是源于我们把“成就”神化了;我们期待它能保佑我们脱离生命中的种种问题,但其实那只有上帝能做得到。
把成功和成就当作偶像的另一个征兆,就是它把你对自己的看法扭曲了。当你把成就当作个人价值的基础时,它们就会膨胀你对自己能力的看法。有一个新闻记者告诉我,她在某次晚宴中与一位极为成功且富有的商人同席,当时他主导了整晚的谈话,但是这位记者注意到,他谈的所有话题几乎都和他唯一所专长的财经知识无关。
不论谈到室内设计、单一性别学校,还是哲学等话题,他都滔滔不绝,好像他是一个权威的专家。如果你把成功看成不只是成功本身,而是你的价值和地位之所在,那么虽然你的成就只在人生某个有限的范围之内,你也会以为自己是全方位的专家;当然,这就必然会带出各种错误或不良的选择和决定。这种对我们自己的扭曲看法,也是一种对现实的盲目——圣经指出这是伴随拜偶像而经常有的现象。
不过,把成功当作偶像崇拜最主要的征兆,就是我们觉得自己在专业上必须保持是最优秀的,否则我们就没有自信心了。埃弗特曾经是美国顶尖的网球选手,她拥有历史上网球单打选手的最佳赢球记录,然而在她打算退休时,她却极为失落,对记者说: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如果我不打网球还能做什么。我很沮丧,也很担忧,因为我的生命是靠成为一个网球冠军来肯定的。我现在非常失落,赢球让我肯定自己,也让我感觉自己很美。这就像是有毒瘾,我需要赢球,需要喝彩的掌声,才能认同自已。
我有一位朋友,他已经是专业上最优秀的人之一,但是因为他对一些药物上瘾,所以不得不辞去职位,用一段时间接受滥用药物的治疗。他之所以会对药物上瘾,部分原因是他期许自己必须要有爆发力,高效、乐观和聪敏。他没有把自己崩溃的原因归咎于别人对他的要求,他说:“我的人生建立在两个前提之上:第一,我能借着我的表现,控制别人对我的意见和接纳;第二,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如果我们以为这种拜偶像只会在某些人身上发生,那就错了;所有职场人士都可能因为太迷恋他们的科技和政策,而将那些东西视为某种形式的救恩。那些科学家、社会学家、治疗师,以及政界人士,是否会承认他们所能成就的是有极限的?还是他们会作“弥赛亚”式的宣告?我们都应该要保持一种谦卑的态度,承认那些公共政策及先进科技在解决人类的问题上,其成果是有限的。
“成功”这个偶像是赶不走的,它必须被别的来取代。我们或许可以克服人心中对有价值的事物的欲望,但我们却无法克服人心中总是想得到有价值的事物的需要。这句话是从世纪苏格兰牧师查麦士(Thomas Chalmers)的著名讲章《新爱驱逐旧爱的力量》中的一段总结而来。那段原话是:“因此,最后这个男孩终于停止做他自己口腹之欲的奴隶,因为有一种更男性化的滋味使它暂居下风;并且这年轻人停止去崇拜肉体喜好的偶像,因为他心中的财富偶像变强,地位也升高了;甚至金钱也不再做这个好公民心中的主人,因为他变得醉心于政治,这种新爱好在他的道德系统中运作,使得他现在完全被对权力之爱所掌控。人的心在经历这些改变中,没有一刻不是被某件事物所占满。人的心对某件特定事物的欲望,或许可以被克服;但它总是想得到一件或几件事物,而这种欲望则是不能被克服的。”
我们要如何破除心中对盼望“做大事”的执迷,不再以为那样我们的无能感才会被医治,生命才会有意义?只有当我们看到耶稣——这位受苦的伟大仆人——为我们所做的事时,我们最终才会明白,上帝的救恩并不需要我们“做大事”,因为耶稣已经做了,所以我们就不需要再去做。耶稣已经为我们完成了一切,而且他爱我们——因此我们知道自己的存在是有理由的。当我们在思想上相信他为我们所成就的事,并且在心灵上因着他为我们所做的事而受到感动时,这种不计代价只求成功的瘾癖就会被除掉。
(本文摘编自《诸神的面具》,新世界出版社,20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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