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面对年轻一代的多元化,教会该如何应对?——评《多元主义社会中的福音》
如果要从一本书的影响力来看它的重要性的话,莱斯利·纽比金主教的这本《多元主义社会中的福音》(The Gospel in a Pluralist Society,1989)就是近廿年来基督教最重要的著作之一,它被《今日基督教》出版社评选为上个世纪最具影响力的100本书之一。纽比金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学识,打开人们的视野,无心启发了美国“使命导向教会”(Missional Church)以及“新兴教会”(Emerging Church)运动。
英国著名的宣教士和神学家纽比金主教(Lesslie Newbigin, 1909-98),30岁时被联合改革宗派往南印度作宣教士。为了解印度的宗教和文化,他经常去拜访印度教堂,与印度教徒对话。在那里,他看到了耶稣像,亲眼看到耶稣被本土化,被同化到印度教的世界观里去了。由此他体认到,在英国,福音同样也被同化到现代化的世界观里而不自觉。这是他宣教生活的觉悟与转变的开始。
他65岁(1974年)那年从印度退休。夫妇俩避开欢送的人群,并没有乘搭飞机,带着两只皮箱和一个背包,经过不安宁的开伯尔山口,一路拦车往西欧而去,让所有沿路想要接待他的大使馆人员跌破了眼镜。回到英国伯明罕时,他惊异地发现,自己回到了一个比印度更难传福音的文化环境,他竟然回到一个陌生的异教文化。
在印度,他需要思索怎样不缩水地,但又能够让印度教徒了解的方式,传递基督的信息,他遭到反对、压迫。如今回到英国,他还得用一套新的语言来与英国的文化对话。从66岁开始,他投入了这个新的福音战场,不但牧会,也用写作来表达他的想法和做法。虽然他遭到白眼、藐视,和更深层次(真理观与价值体系)的拒绝,但是他后半生所带来的影响力却是不容否认。
如何向一个多元化的社会传福音,培养人作门徒?这可能是今天基督教最大的挑战。卡尔·亨利(Carl Henry)曾指出,基督徒应当正视文化的需要,传承文化的使命,而非自外于文化。纽比金主教更进一步点出了问题所在,西方世界今天所面临的是个多元主义的异教文化。他呼吁教会应当用(向异教徒)宣教的态度来面对世界。唤起这种认知是他最大的贡献
在多元性社会的现实下,本书主要回答两个问题:1. 今天的人类在何处?2. (在多元的文化下)福音是什么?
纽比金从社会学家彼得·伯格借用了一个重要的观念:“合理架构”(plausibility Structure)作为本书立论的基础。合理架构就是社会共有的一组世界观。人人不需要求知就晓得什么是合理的,什么是不合理的。它是一组不成文的法则与前提假设,认定在这个社会和文化框架中什么才是真实的、可信的。
每个社会都有自己的合理架构。它就像一副眼镜,我们带上,用以观看一切。我自己看不见眼镜,只有在不同文化下的人才能看到我戴了眼镜。当然,那个异文化的人也看不见自己戴了眼镜,因为他也有一套自己的合理架构。启蒙运动后的西方就有一套合理架构,同样地,中国人也有一套自己的合理架构。或许,阅读本书可以帮助我们照照镜子,看出我们架构的盲点。
自启蒙运动以来,西方世界,特别是知识分子圈子,最大的迷思就是:知识有两类。一类以科学知识为代表,是基于“事实”的真理。它是客观的、普遍的。另一类以宗教为代表,是关乎“价值”与“信仰”的领域,那是主观的,只能是种“意见”,不能放诸四海而皆准。
这种合理架构认为,理性是人类认知唯一的手段。虽然这个命题本身并不符合自己对真理的定义,可是它在西方世界已经被接受为天经地义的“真理”。18世纪德国启蒙大师莱辛有句名言:“历史上偶发的真理永远不能确立为普遍的理性真理。”也就是说,任何人可以直接获取真理,与所处的地域和历史的时段无关,与文化情境无关。这就是西方“理性主义”与“个人主义”文化背景下的合理架构,认为我不需要借助他人(或历史传统)以明白真理。
可是,基督教的信仰绝对不是非理性的。基督教信仰的依据是:圣经、传统、理性。有人还加上:经验。不过,传统、理性和经验都不是独立自主的,而是在圣经的前提下操作的。
纽比金分析,理性并非知识的来源,而只是处理信息的方式。不但如此,连理性自己都是一种传统,“理性并非独立的信息源,它只能在一个持续的语言文化传统内发挥作用。”也就是说,“合理性”的东西不是固态的:“理性语汇的一切传统都在不断变化,目的是为了从人类体验中总结知识。旧程式和旧概念受到质疑,因为它们不适合群体所面对的新现实...传统面临危机。传统内部存在自相矛盾之处:有些体验用现有的思维方式无法理解。这时候,另一个与现有传统竞争的理性传统开始登场。”例如,在《新约》的《使徒行传》里就记载着,使徒彼得那个“犹太中心”的“合理性”传统观念如何受到挑战,以至于改变,使他能够向非犹太人哥尼流讲解福音。
因此,基督教与现代主义间的争论并非“理性”与“启示”间的争论,而是两种不同的“合理性传统”的争论。公平地说,没有一方能够又做球员,又做裁判,任何一方不能只靠它对真理的宣告就能说服对方。我们需要更谦卑地来面对什么是真理这个问题。
纽比金说:“真理不是一套抽象的想法,或是一组经验罢了。它是一个故事,叙述上帝的作为。”(注意,他说的是“一个故事”,不是一堆故事。)这就是本书的重点之一:基督教的信仰就建立在耶稣故事的这个事实上,绝对不是盲信。对纽比金而言,所有其它护教的方式和理论都是次要的。他的一生就是一个证明,他愿意为这个故事而活,也愿意为这个故事而死。
在与印度教徒对话的时候,纽比金发现印度教中也有一套“救恩”和“赦罪”的理念。当他向印度教的“老师”解释基督教关于“救恩”的信息以后,他的老师说:真奇怪,除了“耶稣”这个名字,你所讲的跟我们所讲的完全相同。纽比金反问他,那么你有什么把握,知道上帝已经赦免了你呢?这位老师毫不犹豫地说:如果他不赦免,我就去找另一位能够赦免的神。
纽比金忽然领会,任何人都可以贩卖一套“福音”的语言,而骨子里不过是“自己”和自己对拯救的需求,上帝只是附带品罢了。从那个时刻开始,他在印度传福音的时候,再也不从个人的救恩开始讲,他从上帝,和上帝的作为开始。因为,整个福音的中心不是个人的、隐私的,只关心个人上天堂的道理,而是与全人类的福祉息息相关,它是个公共的真理,是有关天国的信息。
基督教的福音说明:人不再是个孤独的存在。历史是有目的的,它整个关键是建立在耶稣基督身上。藉着耶稣基督,上帝已经在人类历史中做了决定性的工作。教会作为一个社区共同体,它的使命就是在世上(个人、家庭、工作、政治、社交、文化上)作见证上帝作为的团体。这个团体就是福音影响社会的所在,是活出基督信仰的所在。基督徒自己并不拥有绝对真理,我们只是真理的学生。耶稣那绝对的真理在这个不完全的文化中被显示出来。
在这个意义上,教会就是福音的一个诠释,它的力量不是从优越感和霸气中显示出来,乃是从软弱、服侍和受苦中显出能力,因为这是她的主所设立的。
既然福音是在历史的文化情境中被引进、被体现,那么福音与文化间的关系是什么呢?情境是否塑造了福音?答案是:是,也不是。它不是,因为基本上福音是一个历史事件:耶稣的生命、死亡和复活战胜了人类的敌人,让我们恢复与神的关系。虽然它只发生过一次,但却是一次性地永远解决,不会改变。不过,情景也塑造了福音。因为每个人仅能在某个地区、时段、传统和群体之中来接触福音。人们接触到福音是藉着那些活生生的人物和语言,而不仅是抽象的教理和观念。
纽比金接触异文化和异教的经验超过常人。或许因为看到太多的错误,他谦卑的态度让他在处理不同宗教的时候,比较理性、开放。虽然其它宗教里不乏存在可敬的以及可以学习的地方,但他并不认为其他宗教可以提供最终的真理。他一方面反对宗教上的多元主义,在这个意义下,他是排它的。另一方面,他并不排除上帝让没有机会听信耶稣基督福音的人有得救的可能。他相信,上帝是公义、慈爱的,他不会以把人送入地狱为乐。这段讨论或许争议性会比较大,但是去质疑、反省我们自己固有的立场,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今天中国社会也面临快速转型的时期,从一个同质社会转变为多元化社会,尤其是大城市里年轻的一代。要如何有效面对这个族群,就是今天城市教会一个很重要的课题。或许这本书能够带给我们一些反思和启迪。
(原标题:《多元主义社会中的福音》与后基督教时代,来源:网易博客|临风的日志,经授权编辑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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