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鼓浪屿的骄傲:吕振中和他的中文圣经
鼓浪屿与基督教
外面的自然和音乐是显然的,历史却是隐藏的;即使留下许多的历史文物,还需要有心人去探究。这次申遗成功,许多人挖掘出了鼓浪屿这一两百年与西方文化碰撞的历史,特别是与西方宣教士把一个传了2000年的古老福音传入中国这个东方古老国度的往事。其实,说反映东西方文化碰撞也不太对,因为这古老的福音本身就是从东方起源的,它是从中东的耶路撒冷那里开始的。
作为一个把圣经当做安身立命之根本的信仰者,当有人告诉我鼎鼎大名的中文圣经吕振中译本与鼓浪屿有关系的时候,作为闽南人的我,顿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鼓浪屿听到上帝的呼召:翻译圣经
经朋友介绍,我有幸采访了吕振中牧师的孙子吕子峰牧师,他现在一个宣教机构COCM,服事在英国的中国人,主要是中国留学生。以下内容主要根据对他的采访,加上网上查阅的相关资料写成。
吕振中牧师,同时是神学教师和圣经翻译家。他对中国教会最大的贡献,就是他以一人之力从原文希腊文和希伯来文翻译了中文圣经吕振中译本。该译本坚持原文结构逐字直译,语言不那么流畅易懂,被当做平日阅读的不多;却对于深入研习圣经涵义有很大帮助,是信徒研读圣经的必备参考资料。
1898年4月,吕振中生于福建南安县(现已经是一个县级市)一个基督徒家庭,曾祖父就已经是基督徒,他的祖父、父亲都是当地的传道人。他的父母早逝,被当时的西方宣教士收养,在当时的教会学校培元中学读书,因成绩优异,被保送到香港大学读书。1922年毕业后,进入北平燕京大学(现北京大学)宗教学院读神学。后来回到故乡闽南圣道专门学校(后来改名为:闽南神学院)任教,并担任副校长职务。当时的闽南神学院就设在鼓浪屿,这就是鼓浪屿与中文圣经翻译的渊源。
关于吕振中牧师决定翻译圣经的过程,他在1946年出版的《吕译新约初稿》序言中,写道∶“1939年8月4日,译者忽起译经之念;其来也奇而突;无以解之,唯认为上主指令耳。时译者随闽南神学院迁居漳平之永福;厦鼓海口已被封锁;交通阻梗,盘费无养,困难重重,绝无北上希望。乃示像梦境,相继而来;时译者心中毫无成见或狂想。全能上帝即用各种方法,开辟道路。继则步步引领,随事供给,使译者得于翌年2月24日,蹈入沦陷区之母校校园,实行工作。”
在他的儿子吕荣安写的回忆录,《吕译旧新约圣经》的翻译过程[1]提到:“(1939年)在父亲(吕振中)视察永福闽南神学院新地址楼上房间。当晚父亲亲眼看到房间墙上、天花板,整个房间充满发光的‘经’字。经过那晚所看异象,使父亲深信这是上主的旨意,要他从事译经的工作。”
这段记载的背景是,因为日本侵华战争的关系,当时在鼓浪屿岛上的闽南神学院需要迁到内陆一些的地方,吕振中牧师正是为此到漳平地区的永福镇考察,而就在那当口,他见到了上述所描述的属天的异象,从此确定了上帝对他的旨意。
不过,子峰牧师告诉我,其实这个异象只是上帝引导吕振中牧师翻译圣经过程中,所赐下的诸多异象、感动的一个,虽然是盖棺确定的那一个。在此之前,如吕振中牧师自己记载:“1939年8月4日,译者忽起译经之念;其来也奇而突;无以解之,唯认为上主指令耳。”我们有理由相信,吕振中牧师是在鼓浪屿的时候开始得到从上帝而来的感动,要翻译圣经。这样,鼓浪屿与基督教深厚的历史渊源中,应该再加上一笔:上帝在鼓浪屿启示他忠心的仆人吕振中翻译圣经,为华人基督徒贡献了一个准确的原文译本。
翻译圣经是一份难度极大的工作,一般人无法想象。吕振中牧师先是到了北平开始翻译圣经新约,后来又到美国英国进修深造,最后在香港定居,几经辗转,世事变迁,历时30年(1940–70),最终在1970年底由香港圣经公会代印出版了吕译《新旧约全书》。他的儿子这样总结吕振中牧师的译经事奉:”30年来,父亲在斗室中工作和生活,’无间冬夏,坐于斯,行于斯,食于斯,卧于斯’,以他对上主坚定的信心和虔诚的信仰,专心工作。”[2]这是顺服上帝旨意的仆人的服事心志和生命样式,是我们这一代的年轻基督徒的楷模。
吕振中在鼓浪屿生活的14年
吕振中在鼓浪屿的闽南神学院执教共14年。吕子峰牧师告诉我,虽然他的爷爷是个神学院老师,思维缜密严谨,对人却不刻板;特别对小孩子,吕振中牧师是很开明的,小孩子很喜欢他。 这14年间,他同时参与教会的服事。他在鼓浪屿的福音堂服事,除了在教会教导信徒外,一直担任礼拜堂主日崇拜的司琴及伴奏。许多人不知道的是,吕振中牧师有很深的音乐造诣。他弹一手很好的管风琴,据说是当时闽南最好的管风琴手之一。他还参与《闽南圣诗》的编制工作,根据中华基督教闽南大会新诗歌编辑委员会,于1928年3月15日发布的记录:㊁敦请周辨明、吕振中……诸先生为特约委办。㊂派吕振中、吴保佐……选取西国最新圣诗并翻译之。派吕振中、蔡保和……选取规定各诗谱调。[3] 该诗歌本还在今天的闽南语教会中被广泛使用。
吕振中对鼓浪屿及闽南的情怀
吕振中牧师对故乡闽南有一种很深的情谊。子峰牧师告诉我,他爷爷在解放前到了香港,后来就一直住在香港,相信这也是神的保守和怜悯,好让他继续翻译圣经。他后来从大陆去了香港,有5、6年的时间跟爷爷一起生活。当时他们就去香港九龙的闽南三一堂聚会;爷爷也经常在家用钢琴弹奏赞美诗 –《闽南圣诗》里的赞美诗。他弹的时候,完全不用看谱;歌谱全部都烙印在他脑海里了。当我问子峰牧师,爷爷晚年有没有回过鼓浪屿?他说:没有。没有机会啊。1978年,才改革开放,环境上不允许;而且那时候,爷爷也已经80岁了,身体也不允许。我相信,如果有条件,吕振中牧师是一定会回到他所成长、所服事、所钟爱的闽南故乡和鼓浪屿看看的。
但是,这种对故乡爱的情谊不是一种连接于世上乡思乡愁的文化情结,而是深深连接于对永生上帝救赎大爱的感恩情怀。子峰牧师分享说,他爷爷因为成绩优异被保送到香港大学读书,那时候是1922年。想想看,将近100年前香港大学的毕业生如果留在香港,将会前途似锦。但他毕业后,却选择回到大陆,去燕京大学读神学。而读完神学之后,按着他的学识和资历,加上他跟当时的校长司徒雷登的私交(他后来翻译的中文圣经初稿出版,正是司徒雷登写的序),在燕京大学谋个职位应该不在话下。但他说:“闽南哺育了我,那是我属灵生命的摇篮;我理当回到那里去服事那里的人,报答神的恩典。” 于是,吕振中牧师从香港到北平,从北平到闽南,一路往下走,在鼓浪屿的闽南神学院任教。
后记
作为一个闽南人,当了解到这些历史的见证,笔者深为感动:为闽南这一片土地上所培育出来的这样一位祝福普世教会的属灵前辈而感恩。
虽然闽南曾是福音的热土,有悠久的教会历史和属灵传统,因为厦门是近代中国最早的通商口岸,宣教士最早在这里扎根;但对笔者的生命来说,我对耶稣的信仰并不是在这里开始,也不是在这里成长成熟,而是在遥远的北方。
笔者从小在闽南的山区里长大,跟吕牧师所在的南安县隔壁;闽南语是我的母语,闽南就是我的根。我一直渴望能更多的了解我故乡主的教会和她的故事;除了寻根之外,还有一个隐情是让我在闽南的家人,特别是还没有信主的父亲知道,神在和他一样的闽南人中间也兴起了一群很优秀的人。 虽然也接触到一些闽南的牧者和弟兄姊妹,但我了解还是不多。
可以说,这次对吕振中牧师及其家族四代人的了解,是我第一次真实地近距离接触神在闽南人中间所做奇妙的工作。当我了解到吕牧师晚年的时候,去闽南的教会,弹奏闽南的赞美诗,心中充满了喜乐,闽南文化的根因着她优秀儿女的见证深深扎在神的国度里。 我知道,这些话有很强的乡土情结,但相信弟兄姊妹都能理解。当我们信了耶稣之后,我们与我们的文化并不是切断了关系,而是更深了,因为我们的生命在神永恒的国度里被更新了。
备注:
1.发表在:生命季刊 总第16期 2000年12月,http://www.godcom.net/zhuti/92.htm ↩
2.《吕译旧新约圣经》的翻译过程,生命季刊 总第16期 2000年12月,http://www.godcom.net/zhuti/92.htm ↩
3.闽南基督教编辑新诗歌通启,https://zh.wikisource.org/zh-hans/%E9%96%A9%E5%8D%97%E5%9F%BA%E7%9D%A3%E... ↩
作者简介:
耶书仑,原名林伟清;曾经是北京一小教会牧师,加尔文神学院道学硕士毕业;现在就读加尔文神学院神学硕士,新约方向。同时也是丈夫和3个孩子的父亲。个人异象是国内神学教育和植堂牧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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