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农场、铁饭碗以及我们的信仰

 

作者:徐铭

去年,刚刚进入秋季的时候,老家农场翻盖了教堂,我每年都会回老家一两次,但几乎没有关注和走进过那个老教堂。农场里,父辈们是茶山上的工人,在边疆这块坝子上劳作一生。 

 

01

 

吃不饱饭,人与人之间赤裸裸相互倾轧,是我出生以前的事,这是历史境遇,应该与其它地方无异。

 

所以,父辈们的记忆中除了斗争,往往只和穷困有关。例如红薯掺饭,一月半月没有荤腥的日子,常是他们敦促小辈们要努力时的谈资。

 

在我的少年时期,正是市场经济高歌猛进的90年代,经济发展了,但农场工人们经济仍然不宽裕,经常到小商店赊欠油盐等生活必需品,待下月发工资时再还上。这种青黄不接的情况还很普遍。

 

工资微薄,农场工人却愿意在岗位上投进一生的原因是:工人是“铁饭碗”。和以前相比,退休后的工资,可以伴你到终老,保证你丧失劳动力后也不必担心温饱问题。

 

我奶奶在农场呆了一辈子,但她不是工人,无工资可领,这是她的心病。父亲当过基层领导,曾有机会帮助没有退休工资的老人获得这一福利,为了避嫌,父亲主动划掉了我奶奶的名字。为这事,我奶奶在家哭闹了几天,甚至一度在地下打滚。后来奶奶仍没有遂愿。她对我说,每当听见队部大喇叭里喊来领工资而自己无份时就难受,再看着别的老人能给孙子孙女过年上学发红包,自己就心寒。

 

职工的铁饭碗是命根子,我奶奶算是失魂落魄了一生。

 

 

02

 

农场有若干连队,队有队部,场有场部。工人说场部人工资高、工作清闲又稳定。

 

一二十年前的农场,很多连队父母对子女未来的夙愿是能成为场部的一员。他们衡量工作的标准首先看稳定,起码要和工人一样,然后要体面,能丢掉“采茶笆篓”,最好受人尊敬、有点办事的实权就算完美了。

 

对于我家,当初父母对我前途的规划与其他父母一样,这反而让我叛逆。加上少年时懒散,按亲戚朋友的说法,最终在几个人生“节骨眼”上没走好。当时心里不以为然,心想人生何须这些常规和妥帖呢?

 

上学、工作、辞职、尝试创业,一路上跌跌撞撞,把所有路都走过一遍。其间,我与太太2005年相识,也是在这个时候,我的姐姐把福音带进了我家,她从小成绩优秀,考学,参加工作,一路顺遂,当时,我姐姐算是过上了令周围人艳羡的生活。

 

然而,接受主后,她离开了待遇优渥的单位,到一个基督徒慈善机构工作。按她所说,信主前,别人看自己再怎么好,但内心仍觉得是空空的。出于对家人传福音的迫切,她不停地在我们面前讲述她的信仰。刚开始理所当然地遭到我们的辩驳,以及父辈亲戚的训斥。那段时间,我姐姐几乎是以一个“异教徒”形象在我家出现的。在一个以稳定为毕生目标的体系里,辞去公职,多少都有点忤逆的意味了。

 

我固然顽梗,但因着我姐姐,一些弟兄姐妹也慢慢走进我的生命中,他们对我的那种坦诚和关怀,使我的心也一点一点被打开。之后,我和妻子先后接受了主耶稣,结婚以后我们有了一个儿子,婚姻和家庭美满和睦。过去十多年,在教会和其它人眼里,自己已然是个“老基督徒”了。

 

然而随着年纪增长,看着身边人的事业逐步稳固有声有色,自己的日子却过得如此平平。虽嘴上“得胜”,心里却有些后悔当初没听父母的话,时时会泛起我奶奶当时“没工资领”的失落。原来,农场那个铁饭碗也一直重重地压在我心里,倍感疲惫窘迫时,我很多次向神发问:“地上的年岁你都不祝福我,我求看不见的国有何意义呢?” 

 

慢慢的,信仰之于我,只不过是一条“有道理”的河罢了。它能满足人们对真理的追求和论证,而我在岸边走走就得了,能拾点东西就好,若无所得也就这样吧。我最初对信仰敞开的心,开始关闭。

 

发展的脚步裹挟着全社会物质生活,一天好过一天。农场也日渐富足。信仰和家乡对于我像两条平行线,不相悖也不相交。我沉醉在发展带来的盈余和喜悦中,每次回到老家,我很难把一桌桌宴席上的人,看成是“失丧的灵魂”。我的价值观的底色其实仍是成功和享乐主义的,大多时候,只是在敷衍生命罢了,而怠惰的身体里一直藏着一颗愤懑不平的心。

 

 

03

 

今年夏天伊始,工作上面临一些转变的压力,我的身心突然被紧张和焦虑侵袭。一夜一夜的失眠,身体随之出现了很多状况。在深度的恐惧和孤独中,我彻夜流泪求主来掌管我的全人全心,仿佛神的催逼,我迫切感觉到需要在他赐下的生命里有一个长进。

 

在我最难熬的日子,妻子和我姐姐是我最大的守望者。她们禁食祷告,花很多时间来疏导我的情绪,我第一次认真听完了我姐姐信仰的心路历程,发现人的软弱和无助何其相似。我们一节一节的查考经文,其中一句经文说“以别神代替耶和华的,他们的愁苦必加增”(诗篇16:4)使我深受触动。果不其然,靠自己努力抓取的东西,最终将桎梏我们的生命。

 

每次在教会落坐,听讲员讲“圣经是有能力的”,思忖这只不过一个比喻,而当下,这经文直击我心灵深处并带来极大盼望时,我真切体会到了祂医治的大能。

 

在这段行走幽谷的期间,主把我曾轻看的关系和价值观一样样地摆出来,要我学习接纳。哪怕曾经对妻儿的一个过激态度,内心对某人某事的憎嫌之心,都回放似地跃然于眼前,为它们一一认罪。我能觉察到身体在慢慢恢复的同时,内心的秩序也在悄然重整,眼中不尽然全是别人的缺点,刚硬的心开始能体恤别人的苦楚和软弱。

 

 

04

 

不知不觉,时间已进入秋季,家乡的老教堂翻盖重建。很有幸,能和教会的弟兄姐妹一起去看看,与任何一次回家时的心境不一样,似乎街道和树木都是另一番景象了。这离我不过百里的故土,负起的是我生命的纠割和重生。

 

在新教堂落成的聚会上,我看到了几个记忆中的邻居,他们一生都紧贴着这块土地生长。童年里,她们是病怏怏的妇女,额头或脖子上总有未消散的刮痧红斑,脸色愁苦;有顽固沉郁的汉子,我的连队有很多这样的男人,我觉得他们可以经年不说一句话;也有精于算计的女人,牙尖嘴利。

 

二三十年过去了,在聚会上,我能看见有爱的光芒在他们身上。

 

此时,她们穿上盛装正准备参加赞美诗献唱,曾经阴郁的汉子在厨房殷勤地忙出忙进。甚至我听说,有的家庭刚刚经历了巨大的变故和伤痛,却还在倾其所有地奉献。人头攒动中他们认出我,便与我聊小时候的事,喜乐而周到。

 

何止于我与家人,若无救赎与盼望,又有谁能安置这些原本苦楚的灵魂呢?

 

暮色四垂时,教堂赞美的歌声响起,今天,整个小镇的焦点是上帝。我的身心仿佛得到一个巨大的舒解,我感觉这块土地在慢慢得到更新和医治,仿佛看见一道光,照进谷仓驱散了经年的霉味,在种子中孕育出生机。

 

晚年,我奶奶养了很多的鸡,把鸡卖了,可以给我们上学和过年包红包。她把很多“吃不了”的菜饭,拿去喂鸡,明显的,她养鸡的成本要远远高于鸡的售价,凭着这个亏本的买卖,我奶奶维系着她晚年的经济存在感。

 

所幸,在结束92年的地上年岁前,奶奶接受了主,也是我姐姐向她传的福音。因着我们的信仰,在至亲里面,母亲、岳母、表妹也先后受洗归入耶稣基督,即使未信主的家人对我们的信仰,也由贬抑变为宽许。期盼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能续写我们家的救赎故事。

 

事实上,到离世的那一天,我奶奶仍没领过一天的退休工资,但我能感知,她在另一个地方享有丰富。

 

 

— 完 

 

作者简介:

徐铭,80后,居住云南西双版纳,2006年信主,信主后在一个基督徒慈善机构工作,后自主创业,目前就职于一个商务公司,周末参与教会的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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