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之旅】西点军校，肌体和魂魄俱在

上世纪八十年代，某大报上登了一则消息，说我国一个教育代表团去美国西点军校进行考察，意外地发现，该校园里张贴有雷锋的画像，学员中传送着雷锋的日记，教室里张贴着雷锋的名言。当年听到这个消息，很为“好榜样”骄傲了一把。后来有人说根本没有这回事，颇为失望。但也没有彻底死心，报纸上打架的事常有。

直到我走进西点军校，才确认那个美丽的传说，的确子虚乌有。找遍校园，不仅没有雷锋的丝毫影子，即是那位从这里走出去、做了美国总统的格兰特将军、艾森豪威尔上将，也无福享受这样的待遇。张贴、悬挂领袖、名人的画像、语录牌以及标语口号什么的，是天朝的专利。西点没有进口这些花里胡哨的样子货。不然，西点就不成其西点了。西点拒绝偶想崇拜。

西点军校距离纽约80公里，依山傍河，山是何山，不清楚，河是哈德逊河。哈德逊河流经纽约，一路来到这里，拐了一个S形的急转弯。西点军校就建在有利于控河的拐肘岩体上。独立战争期间，华盛顿以此为要塞，抗击英军，占尽地利。独立战争胜利后，1802年，根据华盛顿的提议，第三任美国总统杰斐逊签署法令，在这里创办了美国陆军学校，算来，整整210年了。

210年，在我国，不，不用210年，只用60多年，就天翻地覆，沧海桑田，面目全非，把任是什么宝贝搞得你认不出来了。西点还是那个西点，依然安静地坐落在当初选定的这个山地旮旯里。打量周遭，要神秘没神秘，要繁华没繁华，要威武没威武，要个在门口凛然持枪的哨兵吧?也失望了。如果不是导游明确告诉西点到了，还以为这是美国乡下的什么地方。及至走进校园，触目所见，没有哪一座建筑不是长了胡子的爷爷、老爷爷辈。因此，当巴顿将军魂归故校时，我不担心他会走错门，不管是校门、教室门、图书馆门，教堂门，还是饭厅门，宿舍门、澡堂门。一切都还在，还是当年的模样。

西点军校的肌体还在，魂魄还在

在西点军校游览参观，吃饭听课，待了差不多一天。有关西点军校的历史、文化、成就等，看了、听了不少，这里不赘。有兴趣者，轻点鼠标，就会获得对西点军校全面详尽的情况介绍。我的兴趣是坐落在西点军校最高处的那座基督教堂以及从这里走出去的美国南北战争期间那两位敌对的统帅格兰特和罗伯特.李将军。

西点教堂，是一座用石头垒切起来的建筑，历经二百年风雨，外表黑黢黢的，厚重倒是厚重，论历史之长，远远抵不上德国的科隆大教堂，论规模论气派，与那座美轮美奂的意大利米兰大教堂相比，更不在一个档次上。它输于我在西方看到过的任何一座教堂。不过，那些教堂，不管历史多么悠久，外表多么堂皇，名声多么显赫，看了也就看了，一经离开，刚谋面时的惊讶、兴奋乃至所有的感动，很快就被下一站的景物和感动取代了。

然而，西点这座教堂，却让我久久不能忘怀。我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大概因为她在西点，在军校吧?主人介绍，西点军校里的长官、教官也罢，学员也罢，不管教哪一门，学哪一门，都有结业的时候，而教堂里的功课，没有结业一说。《圣经》将伴随他们一生。

值得玩味的宗教传统

按说，作为陆军学校，无非就是培养职业军官的地方。西点的校训、学员的训条、荣誉准则以及那22条军规，即使按照我们的价值判断，也够得上“政治正确”。从这样一所据说平时考核近乎苛刻的学校里走出去的军人，我丝毫不怀疑他们足够优秀。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在校长的亲自陪伴下，每周雷打不动地来到这里诵读《圣经》，举行那些宗教仪式呢?

再看那座教堂。遥想那些坐在教堂里的百里挑一的学员们，那些四年后要在大漠孤烟、晓风残月中至少走过五年金戈铁马岁月的军官们，在随后漫长的人生中，或许成为军事奇才，或许转行为商界领袖、政坛明星，但他们在西点的每个礼拜天，无不在充满庄严的仪式感中，一遍一遍地诵经唱诗，一代又一代。对这个现象，我得不到任何稍许合理的解释，倒是拿破仑的一段话把我的心点亮：“基督存在的本质是奥秘的，我并不明白。但我明白一件事，他能满足人心。拒绝他，世界就成了一个费解的谜；相信他，人类的历史就可以找到圆满的答案。”

上帝不能缺席。人们要过正常的生活，需要法律和道德，法律和道德需要宗教，宗教需要上帝。在没有上帝的世界里，只能是一地盐碱，满目沙漠，让丛林法则快意恩仇，让道德陷于尴尬无助。不止一个国家民族为此付出并还在付出代价。故而康德、伏尔泰都表达过这样的意思：即使这个世界上帝真的不存在，也要创造出一个上帝来。这不是所谓迷信。那么多伟大的自然科学家、诺贝尔获奖者和政要，那么虔诚地诵读《圣经》，一心要做基督教、上帝的忠实信徒，岂是一句迷信所能曲解了的。

行文至此，我们不能不让前面提到的那两位西点军校的同窗、罗伯特.李和格兰特出场了。在美国南北战争期间，他们各自统帅大军兵戎相见。最后的赢家属于北方联军司令格兰特。在罗伯特.李率军向同窗投降后，格兰特制止了自己部下欢庆胜利的安排，向降者致以军人的敬礼，礼送李将军及其部属有尊严地离去返乡。格兰特和北方胜利者为自己身上流淌的《圣经》血液作了无愧于上帝的证明。

出名的败军将领罗伯特·李

据《美国内战-高贵的人--罗伯特-李将军》文章介绍：“美国南北内战后期，南方联军败局已定。著名的南方联军司令李将军面临着是投降还是继续抵抗的问题。作为毕业于西点军校、视军人的荣誉比生命还重要的李将军，他的内心是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意投降。此时，高傲的南方军队和人民中出现一种呼声，主张不投降，在将军的领导下，把南方的妇女及青少年也动员和组织起来参加战斗，进行游击战即人民战争，把南方变成人民战争和游击战争的辽阔战场，把北方军队拖进游击战的汪洋大海之中，这样坚持到最后有可能把北军拖垮，反败为胜。

对此，李将军毫不犹疑地拒绝了，他认为，战争是军人的事情，战争有战争的规则，绝对不能让妇女儿童参加到战争中来，更不能让妇女儿童搞什么游击战争。如果没有前线和后方，到处是战场，如果妇女儿童拿枪参战，那是对人民的生命不负责任，那是军人的耻辱，也破坏了战争的规则和目的。何况，妇女儿童等平民打游击战，那他们就成了军人，他们就会招致枪杀和疯狂的报复，作为捍卫军人的职责声誉和人民生命的军人来说，那是绝对下可以的”。

底线不能逾越，历史在这里定格了罗伯特.李将军作为人的悲悯情怀和道德坚守。从这个意义上讲，罗伯特.李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胜利者。

这就是从西点走出来的军人：他们懂得，上帝，是真善美的代表，是智慧、正义、力量的化身。心中有上帝，自己就不是上帝的弃儿。明白了这一点，你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西点军校原校长、戴尔默将军敢于放言：随便给我个人，只要不是精神分裂症，我就可以把他培养成世界一流的领导者。也不难理解，西点建校以来，能培养出近4000名将军；二战中被丘吉尔表彰的美国30名杰出将领中，有21名出自西点军校；二战后在世界500强企业中，来自西点军校的董事长有1000多名，副董事长有2000多名，总经理，董事一级的有5000多名。

西点军校不只有校场和课堂，还有教堂;不只有军事及其它教科书，还有《圣经》；不只有长官，更有上帝；《圣经》里没有面包，但有比面包更珍贵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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