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朝林
重陽節的今天，讓我們學習孝敬老人；也願每一個老人被溫柔以待，並且因著信仰而心懷盼望……
01
我和爺爺
和爺爺一起在老家鄉下生活，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的爺爺有三個兒子，我爸是老二。爸媽很早就外出打工，我也就出生在外地。待我長大一些後，爸媽就把我送回鄉下給爺爺看管。因為家族中老大無子，奶奶又去世的早，所以自我到爺爺身邊後，他便格外疼愛我。
爺爺在我記憶中，滿臉皺紋，頭髮花白稀疏，總是沉默寡言，對於生活也是一向隱忍著。跟著爺爺，常常看著他天未亮就出去鋤地，夜完全黑了才拖著沾滿泥土的雙腳回來。可他從不喊累，自己端盆熱水出來，慢慢洗淨雙腳。
他生活中最大的樂趣，就是看《西遊記》。白日他要勞作看不到，所以只能看深夜十點的重播。那時電視還是黑白屏幕，他卻看得津津有味。
後來，見我也有興趣，他很歡喜，就說：“你先睡著，到十點我再叫你。”
“好的。”我蓋上被子，閉上眼睛躺在爺爺身邊，等待著十點鐘。
在朦朧中，我被爺爺搖醒了：“木兒（我的小名），快起來，快起來，西遊記開始了！”
一聽到《西遊記》，我瞬間坐起了身，像被閃電擊中一般。我很開心，最喜歡看的，就是孫悟空把金箍棒轉成一個圈的場面。爺爺笑著，撫著我的頭，示意我躺下來看，我便趕緊躺下，蓋好被子，與爺爺一同在這深夜時分，靜靜地看著黑白色的孫悟空，在小小的屏幕裡翻天覆地。
只是，夜漸漸更深了，睡意越來越重，加上白日的勞累，爺爺便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打起了呼嚕。我睜大著眼，勉強著要看完，只是眼皮似有千斤重，終於還是抵擋不過睏意。於是依靠到爺爺的身邊，與他一起進入了夢鄉......
02
去教會
爺爺雖然平日勤苦勞作，但在週日的上半天，他是不肯下地幹活的，因為他要去教會。
在某個週日清晨，爺爺再次踩著他的三輪車，把我載在後面，去往隔壁村的教會。鄉下的清晨空氣清新，火紅色的太陽剛剛升起，隨著車子的走動，它也在不斷移動，我覺得它好像正在跟我們賽跑呢！
不一會兒，我們到了，我急忙跳下了車，首先跑進了教會裡。其實，所謂教會不過是白牆黑瓦的平房一間，裡面只有一張黑板，幾條長凳。只是，人家都稱這裡是教會，我也就只好叫這裡是教會了。
我和爺爺坐在了一條長凳上。這時，一個帶著眼鏡的中年男子，有模有樣地走到了黑板處，向台下的人大聲問道：“弟兄姊妹，主內平安。”
台下只有幾個老人，回應有些微弱：“平安……”
接下來的時間，台上的人說了許多話，只是滿口奇怪的言語，我完全聽不懂。我從爺爺帶來的包裡翻出一本聖經——那時聖經是要自己帶的——我問爺爺：“台上的人在講的就是這個？”
爺爺點了點頭。
“那你看得懂嗎？”我又問。
爺爺從小沒念過書，我當然知道他看不懂，問他只是調皮嬉笑罷了。爺爺也並沒有理睬我。見他不做聲，我便再從包裡掏出一支筆來，在聖經的翻頁上寫上自己的名字；覺得一個不夠，就多寫了幾個。
寫好後，拿給爺爺看。爺爺轉眼一看，剎時雙眼圓睜，連忙將聖經搶了回去；而後又來奪筆，見我不鬆手，便狠狠拍了幾下；我一覺得疼就鬆了手，眼淚也很快滾了出來。
“你……你怎麼能在聖經上亂寫呢？”爺爺氣憤地責問道。
“我……”我哽咽著說，“我不就是寫上名字嗎？書不寫上名字，丟了怎麼找回來......”
“你小孩子懂什麼！”爺爺一邊說，一邊將聖經放回包裡，“這書和其他書不一樣，不能亂寫的......不能亂寫的......”
我默默地流著眼淚，心裡十分委屈，可這回爺爺並不關心，仍聚精會神地聽著前面台上中年人的講論。回去時，已是中午，太陽蒸發了我的淚水，只是怨氣還沒有散。我仍不明白聖經有何不同？爺爺又為何總在週日要來這裡？
03
天堂在哪裡？
有一回終於有了機會解答我的疑問。
那一天，是在夜裡，我與爺爺坐在房門口乘涼。清涼的晚風徐徐吹過，帶來稻穀的香味。鄉下的夜是那樣黑，伸手不見五指；星星又是那樣的亮，如同一顆顆鑽石鑲嵌在天上。只是，幾隻擾人的蚊子飛來飛去，尋機吸血，爺爺搖著一把扇子，驅趕著它們。
在這樣悠閒輕鬆的時刻，我多了幾分勇氣，便開口問道：“爺爺，為什麼我們每個週日都要去隔壁村的教會？”
“我們信耶穌的人都要這樣做的。”爺爺搖著扇子說。
“耶穌是誰？”我問道，“為什麼要信他？”
“他是神的兒子，為我們的罪釘在十字架上，信他的話……”說到這，爺爺抬起了頭看著天上，“死了以後可以去天堂。”
“天堂在哪？你為什麼想去那？是不是奶奶也在那裡？”我一股腦問了好幾個問題，因為我確實有太多不明白。
“是的，你奶奶正在那裡，等我死後，就會與她再見了。”爺爺說。
“那我也可以去嗎？”我這時有點慌張了，害怕爺爺會去一個我去不了的地方。
爺爺笑了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線，皺紋更深了。
“是的，”他說：“信耶穌的人都能去。可惜爺爺不識字，不懂聖經，所以不能回答你所有的問題......你以後要好好讀聖經，信的要比爺爺好，知道嗎？”
“嗯嗯！”我高興地答應著，想到以後可以去天堂再見到爺爺和奶奶，心裡一陣高興。
只是，天堂到底在哪呢？我抬起頭仰望著璀璨的星空。也許，天堂就在這片星空的背後？當我們死後，就會飛上天去，穿過星空，被耶穌接進天堂裡？我望著這片星空，幻想著，思索著......
04
爺爺死了
後來，我再大了些，就被爸媽接去了外地讀書，離開了爺爺。
臨走那一天，爺爺皺著眉，比往常更加沉默了。我背著行李，被爸媽拉著，離開與爺爺同住的小屋時，一邊走一邊哭。爺爺張口著嘴，似乎要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我不會想到，那天，是最後一次見爺爺的面。
到外地後，隨著時間的流逝，加上新的環境和新的夥伴，讓我漸漸淡忘了鄉下的生活。至於爺爺，我雖然時常惦念，只是通訊十分不易，更多時候，我只能在禱告中祈求神保守他的身體健康。
因為特殊原因，家裡往後幾年都沒有回老家，我也就幾年不再見到爺爺。而當村裡人看到我時，總是要提起爺爺如何地思念我。我便問道：“爺爺身體還好嗎？”那人便搖頭歎息：“不好，我看一日不如一日了，只是迷糊中，還總叫著你的名字呢......”
爺爺的身體確實一日不如一日了。在最後一次通話中，他咳嗽得格外厲害，他一開口便問：
“木兒，最近聖經還有看嗎？”
聽到我肯定的回答，他好像很高興：“那就好，那就好……那禱告還會做嗎？”
“常常為你禱告呢。”
“呵呵，那就好，感謝主……”他又咳嗽了一聲，接著說，“只是爺爺身體越來越壞了，你什麼時候能再回來看一眼嗎？”
“很快了吧，”我有些為難，“主要得看爸媽的意思，我又在讀書......”
“那是當然.......”他似乎有些失望，“你在外面要用功讀書啊，爺爺你不必太擔心。重要的就是要多讀經禱告，耶穌會與你同在的......”
後來，聽到爺爺病危的消息，我們一家人匆忙地趕回去，只是仍沒有見到爺爺最後一面。聽人說，爺爺臨死時仍呼喚著我的名字，我的眼淚就忍不住地流淌下來。
然而，當我走到爺爺的遺體前，看著他僵硬冰冷的身體時，我的心裡卻是麻木的。我覺得爺爺不在這裡，這裡沒有他的氣息，他應該正在別的地方......
隔日，當我再次坐在爺爺的屋前，一陣涼風吹過時，我抬起頭仰望著天上不變的璀璨星空，突然記了起來：對啊，爺爺確實已經不在這裡了！他已經到了天上，穿過這片星空，被耶穌接進了天堂。
05
尾聲
時光如梭。如今，我已到中年，在教會中擔任著團契長的職分，再次回憶起往事，好似依舊歷歷在目。恍惚中，爺爺好像真的從未離開，他一直影響著我，鼓勵著我，讓我熱愛耶穌，學會過仰望的生活。
註：本文體裁為微小說。
— 完 —
作者簡介：
作者為95後基督徒，現居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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