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字陪伴漂流客,一起游到有灯塔的地方
有一位爱尔兰《圣经》学者葛山(Dominic Crossan),形容后现代是黑夜中的大海,“在那里没有灯塔看守人,没有灯塔,没有岸。只有住在用自己的想像所造成木筏上的人。”
他的形容很形象,把一个时代形容得如此黑暗,且是在黑不见光的汪洋中:远处没有看守人,也没有灯塔,更没有岸,只有住在用想像力制造的木筏上四处漂流的人。让我们看到一个没有盼望,没有方向的世界。人只是活在虚构出来的一个想像世界。
这不禁止人思考:在这个黑暗的汪洋世界,我们基督徒身处在何处呢?面对这个黑暗世界,我们的呼召又是什么?
在一个破碎又断裂的世界,对我们写作的人来说,文字可以当作桨来划么?或是可以提供一个可以驶入安息的港湾么?还是文字可以成为一座灯塔,来照亮黑暗中的大海?文字对这个世代,对也生活在这个世代的我们个人,有什么意义呢?
从信仰的角度来说,文字无法救赎灵魂,只有主耶稣可以。然而,我们却可能都有被文字照亮、甚至燃烧的经验。比如说读经,圣灵透过经上的文字,有时会亮如火焰,炽热我们寒冷又迷惑的心。或者读到一些好作品,文中的一、两句话,像黑森林中闪烁的星光,隐隐望见自己从未说出,也说不清楚的一些感受或关注。从文字中,我们还可能看到自己的本像,像靠近烛火的镜子,黑暗中浮出的脸,浮飘着深层的自己,陌生又熟悉。幸运地,我们更可能读到一些生命的智慧或者洞察,顿然让人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感悟。
文字,此时好像变成了我们灵魂的殖民地,在其中对一些美丽的轨迹流连忘返。
被照亮是一种很温暖美好的经历,因为黑雾中,忽然有了“岸”的方向。在这世界,可能只有一种人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要往哪里去,却完全不在乎。就是活得像巴斯卡所说“死囚犯”那样的人,在面对死刑时,只愿花时间扔掷骰子,却不会想要推算自己究竟怎样陷入这样的状况?明日又将会发生什么?
大部分人还是对自己的人生有所谓,会想要找到“岸”的方向。文字和光的关系,就在于书写信仰时,可以描写光或者光所照到的地方,赋予人一个方向。书写或者创作本身,亦可帮我们从忙碌的生活里,被吸引进入一个孤独沉思的空间。在那天地里,不论是对自我,生命和世界,透过书写,都可以重新发现、认识和陈述。文字又有一种特殊能力,可以涉入我们深层的回忆和想法,提醒我们生存的复杂和神秘,丑恶和美丽。某些方也可说,写作有点像信仰中的祷告。内涵某种特殊力量,可以帮我们把破碎的生活经验重新诠释,转变一个更完整的世界。文字整理后,等于再把一个更有生命洞察或更丰富的我们,送回到这个世界上来。在文字中,我们也不只和自我对话,也在往外触摸这世上另外一个灵魂,甚至,在文字中与神相遇。同时,读者在我们的文字中,也可以指认出他生命中的一些事实和感受。
如此说来,作家是先从自身的经验和苦难里指认,指认中自己的生命得到整理和认识,同时也有了语言可以分享,其他有类似经验的读者读到后,便透过文字和我们结合成为一种社群。这就是书写。
不只如此,有位美国南方作家波西(Wa l k e r Percy)形容写作是另外一种方式的把脉,在文字中,揭发科学或医学揭发不出来的病态。也许心理医生会诊断为精神病的桉例,文学里却可能呈现是属于人际关系里的疏离,或是信仰的危机。而且,还会探讨为何人与人会疏离?灵魂是从哪里自我放逐出来?基督徒作者的笔,某些方面来说,也是另类哥白尼。天文学家哥白尼曾提出完全不同的世界中心论,说地球是绕着太阳转(日心论),而非太阳绕着地球转(地心论)。基督徒作者的笔,也可指出整个世界不是绕着我们转(人心论),我们绝非这个世界的中心,只有神才是这个宇宙的中心(神心论)。
二十一世纪的人是在灵里渴求中漂流,这个时代需要点灯的人。但灯塔看守人不是光,也不拥有光,他能作的,只是把光打到需要光的地方。对基督徒作者来说,也许不是每个作者都敢自许为灯塔看守人,但至少,我们可以用文字陪伴海里漂流的人,一起游到有灯塔的地方。因为我们都有软弱和破碎,也有落海吃水的经验,深深了解什么是漂流的滋味。但更重要的是,因为信仰,我们说得出“脚踏实地”是怎么一回事,知道恩典在生活中出现的样貌为何。因此,也可说用文字点亮或陪伴,而非律法式的教导或定罪,是这个世代每一位基督徒文字事奉者的呼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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