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流行文化?
基督徒对于近八十年来的流行文化表现出多种形式的隔绝。音乐、电影和电视都被打上危险、有害或庸俗的标签。隔绝的形式有多种:一种是否定与拒绝,另一种是创造一个基督教次文化,包括那些属神且公开宣传福音的音乐、影视、文学、圣地之旅等。第三种形式是不加批判地消费流行文化,也不对世界观加以甄别。
那么,与当今文化隔绝的原因是什么呢?
原因一:粗浅地理解罪
其一是对罪有着浅薄的、律法主义的理解,将其视为一系列违背上帝律法的孤立行为。寻求不易令人犯罪或鲜有他人犯罪的环境,实现基督徒的成长。用隔绝与自律的方式将罪彻底从生命中剥离出去。如此理解罪是因为没有充分领受基督赐给我们的全然丰富的恩典。不理解恩典,我们就会自以为必须(也能够)靠自己得到救恩。但要实现这一目标,我们要如此看待罪——刻意努力,就能更轻易地胜过罪。
如果我们只是粗浅地理解罪,我们的安全感就要通过挪去任何诱使我们犯罪——如公开淫乱、渎神、撒谎或暴力——的诱饵来获得。我们通过将类似的文化“语境”从身边抽离以减少罪恶感;但我们很可能是在自欺欺人。罪会以其复杂的特性卷土重来,利用我们生命中的美好事物——比如高尚的道德操守、财务保障、家庭、纯正的教义或是文化自豪感——造出其他偶像。
当然,流行文化中还充斥着许多不良内容,如屡见不鲜的对色情和暴力的推崇。圣经告诉我们要逃避淫行(林前6: 18—20);能把握住分寸方为智者。但是,过分强调文化隔绝的潜在危险是滑向其他更“体面”的偶像崇拜。
相反,对罪更深刻的神学认识,将其视为一种驱使我们内心不断造神的力量。这种认识既不会引致隔绝,也不会导致不加批判的文化消费,反而会使我们以谦卑的姿态、从批判的角度融入文化当中。
原因二:对恩典浅薄的理解
另一个引起隔绝的原因是对恩典浅薄、唯智主义的理解。如前所述,人人都拥有、却阻挡了自己对上帝及其性情的理解和认识。多数人将这种认识主要(或完全)理解为证明上帝存在和基督教真理时可以获取并传播的认知信息。换句话说,我们倾向于从知识的角度来思考对于上帝的固有认知。
《罗马书》1: 18—25为我们展现了一般启示和普遍恩典作用在实际生活中的完整生动的画面。真理虽被压制(罗1: 18),却仍然向我们显明。“其实自从创世以来,上帝那看不见的事,就如他永恒的大能和神性,都是看得见的,就是从他所造的万物中可以领悟,叫人没有办法推诿。”(20节)此处的希腊语动词nosumena(正在被知晓)和kathopatai(正在被看见)采用的是现在进行时被动语态。也就是说,上帝的本性及其对我们的要求持续不断地向我们显明。它们并非一成不变的静态命题,而是对每个人思想觉悟的不断更新与督促。如此而言,人类文明既是对上帝一般启示的积极回应,同时也是对上帝主权的违逆(罗1: 21)。
由此可见,一切文化生产(我们的工作也是某种形式的文化生产)都可被视为对上帝普遍恩典与生俱来的坚定回应与我们偶像崇拜、顽梗悖逆的本性之间的对话。因此,人类文化混杂着终极真理、残缺的似是而非的真理以及对真理的公然抵挡。“对某种宗教信仰的放弃绝不意味着人类宗教本能的消亡。这种本能只是暂时被压抑了,而且很快就能找到一个替代品。”
举个有趣的例子来说明这种对话:
我们给学生放过一部越南与美国合拍的电影《恋恋三季》(Three Seasons)。
影片讲述了三个平行的故事。其中一段讲述了一位名叫海(Hai)的三轮车车夫迷恋上一个野心十足的妓女,这位年轻女子自信可以通过和男人睡觉摆脱贫穷,住进离她不远处的凉爽洁净的豪华酒店。海参加了三轮车比赛,用赢得的奖金付给她一夜的要价五十美金,准备与她共渡一夜。他在豪华酒店订了一间房,这令观众以为即将上演一场精彩的激情戏。
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和她发生性关系。他只是要求看着她入睡,让她在这个她所憧憬的世界中安眠。静静地,她惬意地睡去。待她被晨光惊醒,海已经离开。海没有提出其他要求,只是满足了她的愿望。妓女被什么东西打动了,发觉自己无法再回到从前(这与《悲惨世界》中冉阿让被主教的恩典感化,转变成一个诚实的人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是始料不及的感人一幕,我们看到一位心灵破碎的女子和一份伟大无私、翻转生命的爱。
据我所知,导演兼编剧裴东尼(Tony Bui)并非基督徒,也许他从未听过福音……但这些真善美的瞬间(以及基督的救赎那撼动人心的意象)正出自上帝之手,无论罪如何扭曲了这个世界,它依然为我们留存了他崇高的形象与创造力。
《恋恋三季》海报
二元论与融合
基督徒与流行文化的隔绝往往导致工作中的二元论。二元论本是用于描述横亘在宗教与世俗之间的无形之墙。这是人们对罪、普遍恩典和上帝的旨意的粗浅认识所导致的。
二元论还使一些人以为如果工作是为了蒙基督喜悦,就必须公开奉基督的名行事。例如在艺术编排中明确提及耶稣,在教会学校教授宗教课程,在所有人都信奉基督的机构中工作,甚或昭告天下,他们每天在办公室带领晨更查经(联想到路德抨击将一切职业划分为“属灵”和“属世”的做法)。二元论的观点源于人们既没有看到普遍恩典之广,也没有认清人类罪恶之深。持该观点的人没有看到非基督徒所做的工虽然被罪扭曲,却也包含着上帝的普遍恩典;而基督徒的工作即使高举耶稣之名,也会被罪极大地侵蚀。
另一种二元论更为普遍,且根据我们的经验更加难以识别。这种做法是,基督徒只在教会活动中视自己为基督徒。他们的基督徒身份只在礼拜天和平日晚上参加属灵活动时才启用。余下的时间,他们无力用心思考真正秉持和践行的价值观是什么。他们“在世界里”的工作和生活不加批判地接受并效法了文化中一切潜在的价值观,以及对自我、科技、个人自由、物质主义和其他表现型个人主义特性的标榜。如果说第一种形式的二元论没有理解我们与世界的共性是何等重要,那么这第二种则是没有认清基督教世界观的独特性,即福音更新了一切,而非仅仅更新了宗教事务。
与二元论相对的是信仰与工作的融合。我们应当乐意与非基督徒在文化和职场上往来交通。对罪深层次的理解提醒我们,即便打上基督徒标签的工作和文化,也总是存在一些偶像崇拜的色彩;即便打上非基督徒标签的工作和文化,也会或多或少见证上帝的真道。既然基督徒永远不可能如正确信仰教导得那么美好,非基督徒也从来不像错误信仰误导得那么糟糕,那么我们在各行各业中都应以批判的姿态享受人类文化及其各种表达方式。我们会学着去辨别似是而非的真理并拒绝偶像;学着发现并赞美我们生命中那些正义、智慧、坚持真理和美善的瞬间。最终,当基督徒理解了福音和圣经对文化融合的教导,便会比任何人都更深地感激那双隐藏在同事和邻舍背后的上帝之手。
节选自《工作的意义》;提摩太·凯勒 著;小标题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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