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假如没有圣诞节：《狮子、女巫和魔法衣橱》中的代赎

没有圣诞节的冬天
 

当露西第一次从衣橱进入被冰雪覆盖的纳尼亚时，她从羊怪口中得知，一个女巫控制了整个纳尼亚，让那里一年到头都是冬天，甚至不让那里的居民过圣诞节。对于露西以及小读者来说，夺取圣诞节实在是非常过分的。后来露西第三次进入纳尼亚时，海狸夫妇也提到，这个阴暗寒冷的冬天已经持续了几代人了，让它们几乎失去了对春天的盼望（对于海狸来说）。

处于女巫统治下的纳尼亚世界，不仅在气候上冰冷，一些生物的道德也因恶的侵入而败坏了。女巫在试图辖制它们成为帮凶，连森林里的一些树也成了她的密探，监视着大家的言论；凶恶的野兽效忠于女巫，常常逮捕一些不服从的动物。大部分生物仍翘首等候狮王阿斯兰归来。冰天雪地中的纳尼亚与露西来自的世界（二战中的英国），都处于这种等候的状态中：“受造之物，切望等候上帝的众子显出来。受造之物仍然指望脱离败坏的辖制，得享上帝儿女自由的荣耀。”（罗8:19,21）孩子们进入的不是一个童话世界，而是同一场属灵争战；他们盼望的也是同一个即将显现的拯救者。“上帝的儿子显现出来，为要除灭魔鬼的作为”（约一3:8）

心里的争战

善与恶的争战不仅在气候、环境中表现出来，也在动物和人的内心发动。羊怪遇见露西时，曾计划将她交给女巫，但正在他施行这计划时，他受到自己良心重重的责备，甚至为自己所做的恶事，眼泪流成一片。

羊怪棕色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眼泪，泪水沿着脸颊一滴滴往下淌，很快从鼻子底下滚落下来。最后他双手掩面，号啕大哭起来。…“呜呜呜！”图纳斯现实抽泣着说，“我哭，因为我是只坏羊怪。”…“我的老父亲，瞧，”图纳斯先生说，“壁炉台上面就是他的画像，他绝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正如林后7:11说的，“依着上帝的意思忧愁，从此就生出何等的殷勤，自诉，自恨，恐惧，想念，热心，自责，在这一切事上你们都表明自己是洁净的。”悔改之后，羊怪立刻决定要帮助露西秘密逃跑。

在熟悉他们的哥哥姐姐眼中，露西一直是个很正直诚实的小孩，而埃德蒙却比较诡诈、缺乏同情心，在学校欺负年纪小的孩子，在家里也总嘲笑讥讽妹妹。当埃德蒙在纳尼亚遇见女巫时，他的贪欲被恶人利用，让他失去了对善恶的分辨。箴言23:2-3说，“你若是贪食的，就当拿刀放在喉咙上。不可贪恋他的美食，因为是哄人的食物。”路易斯详细刻画了埃德蒙吃土耳其软糖的感受：

土耳其软糖全吃完了，埃德蒙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空盒子，希望女王能问他是否还想再次一些。女王非常清楚他的想法，因为这是被施了魔法的土耳其软糖，一旦尝过，就会越吃越想吃，一直吃到被毒死为止。

土耳其软糖是罪的诱惑，一旦埃德蒙吃了这诱饵，世上其他食物就变得平淡无味。埃德蒙对罪的上瘾，让纳尼亚居民一眼就看出来了。正如彼后2:19所说的，“人被谁制伏就是谁的奴仆。” 埃德蒙成了土耳其软糖和女巫的奴仆。

海狸先生说，“他已经见过白女巫了，并且已经叛变了，他也知道她的住处。刚才我不想提，因为他是你们的兄弟，不过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知道他‘不可靠’。他脸上有一种表情——只有见过白女巫、吃过她东西的人，才会有这种表情。如果在纳尼亚待久了，你们会根据人们的眼神对他们做出判断。”

罪是里应外合、一步一步在人心中作巢的。埃德蒙的心思欲望被土耳其软糖和做纳尼亚国王的虚假承诺勾引。当海狸夫妇用丰盛的美味招待四个孩子时，他却心里刚硬。他听到阿斯兰的名字就“有一种神秘而且恐惧的感觉”，但其他人的感觉却是“神秘而美好的”。这一反差让他觉得被海狸夫妇以及他的兄弟姐妹们轻看。他不省察这是自己的罪造成的，反而自欺地在心里为邪恶的女巫辩护：

他心里暗想，“所有说她坏话的人都是她的敌人，也许这些坏话里有一半是假的。不管怎么样，她对我很好，比他们对我好多了。我希望她是真正的合法女王。无论如何，她比可怕的阿斯兰好多了。”至少，在脑子里，他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借口，尽管这不是很好的借口。其实在他内心深处，他非常清楚——白女巫又凶狠又残酷。

被罪蒙蔽的人，将善恶颠倒，或者他并不在乎这样做有怎样的后果。自欺和刚硬让他将目光投向白女巫的阴森古堡。圣经说，“各人被试诱，都是被自己的私欲所勾引所饵诱；然后私欲受了孕，才产生罪；罪既长成，就产出死来。”（雅1:14-15）女巫此前所承诺埃德蒙的，都被证明是赤裸裸的谎言。她甚至用饥饿、寒冷、打脸虐待埃德蒙，以至于他奄奄一息。女巫没有一点同情心，她甚至还折磨拉雪橇的驯鹿。只有在这时候，他的眼睛被打开，看到女巫真实、邪恶本相。

在最危急的时候，阿斯兰及时救了他。不仅如此，阿斯兰不愿让他再受创伤，甚至嘱咐他的兄弟姐妹们不再提他变成叛徒的事，仿佛“旧事已过”。阿斯兰有赦免罪恶的权柄，人就不能在追究了（赛43:25,“惟有我为自己的缘故涂抹你的过犯，我也不记念你的罪恶。”）几个孩子很快就和好了。他们并没有意识到，阿斯兰自己将要承担怎样的后果。

傲慢邪恶的女巫用统管纳尼亚的“高深魔法”来质问阿斯兰，说他不能不付代价就释放一个叛徒。石桌正是创造主所立下的“高深魔法”，对所有人都有约束力，不可违背。苏珊建议阿斯兰不用遵守这规则，但却被阿斯兰严厉地否决了。虽然女巫以此咄咄逼人，男孩埃德蒙却没有显出惧怕，他已经变了一个人。路易斯用埃德蒙的目光写到男孩的改变：

“你身边有个叛徒，阿斯兰。”女巫说。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指的是埃德蒙。但埃德蒙有了这次经历之后，特别是早上跟阿斯兰谈话之后，已经不再只考虑自己了。他只是一直望着阿斯兰，似乎并不在意女巫说的话。

埃德蒙站在阿斯兰的身边，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阿斯兰的脸。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说点儿什么。但是过了一会，他感觉自己应该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阿斯兰的吩咐。

埃德蒙坚定地注视着这位拯救他脱离恶者和死亡的狮王。他的眼光显出信靠，这信靠来自于他此前的失败和惨痛教训。他曾经自信自负，差点将自己的性命断送。如果说只有一样东西可以抓住，是稳固的，那就是曾经救他出险境的阿斯兰。这位他曾经觉得神秘又惧怕的狮王，现在成了他的灵魂之锚。他心中一定也感受到在狮王身边的那种神秘又美好的感动。

舍命与复活

埃德蒙并不知道的是，阿斯兰将要代替他，羞辱地在石桌上被女巫杀死。路易斯没有安排埃德蒙在场，而是让露西和苏珊作为阿斯兰受死复活的见证人。另两个姐妹吃惊的是，狮王并没有一点反抗，像任人宰割的羔羊一样，被剪掉鬃毛，还被邪恶的怪物嘲笑、虐待。邪恶好像得胜了。良善的王被女巫用刀结束了生命。阿斯兰为埃德蒙舍命，但埃德蒙却浑然不知。
 

她们双双跪在湿草地上，亲吻他已冰冷的脸，抚摸他漂亮的鬃毛——被剪剩下的那点儿毛——大哭起来，直到再也哭不出来。她们彼此对望了一眼，那种凄凉无助之感使两人又牵手大哭起来。接着，又是一阵沉寂。…

石桌在那声巨响中从头到尾裂成了两半。

阿斯兰亲自为她们解释了自己为什么必须受死复活。创世之前，曾有过一个“更高深的魔法”：当一个无罪的牺牲者为一个叛徒顶罪受死，代表高深魔法的石桌就会裂开，死者就会复活。女巫利用阿斯兰对高深魔法的尊重（来9:22“若不流血，罪就不得赦免”；罗6:23“罪的工价就是死”），要置狮王死地。她看似成功了，但创世之前就存在的狮王，是不会受死拘束的（“特要借着死，败坏那掌死权的，就是魔鬼。”来2:14）。

当阿斯兰为埃德蒙授予爵位时，露西询问苏珊，埃德蒙是否知道阿斯兰曾经代替他被杀死的事，以及需不需要告诉他。苏珊认为告诉埃德蒙这件事，他会觉得太可怕了。露西的理解则不同。路易斯在这里埋下伏笔：阿斯兰为埃德蒙受死后复活，是一个改变了露西的好消息。但可惜的是，苏珊虽然同时与露西见证那一幕，她并没有理解这件事的意义，只是觉得可怕。

预言与护理

创世之前的奥秘和预言，将《纳尼亚传奇》的七个故事串联起来，像一条将珍珠串起来成为项链的银线一样。每当阿斯兰的名字被提起，孩子们心中就感受到一种神秘的敬畏感，即便在他们亲眼见过狮王之前，也是如此。他的名字在义人的耳中是甜蜜悦耳的，但在恶人耳中却是令人恐惧的。海狸先生提到一首描述阿斯兰之大能的古诗，其实也是一个预言，意思是阿斯兰的来临，会让一切邪恶错误都纠正。
 

阿斯兰一出现，错误必能纠；阿斯兰一声吼，悲伤不再有；

阿斯兰一露牙，严冬到尽头；阿斯兰抖鬃毛，春天又来临。

阿斯兰是良善的，同时又是令人畏惧的。他不是一头被驯化的狮子，他不能被掌控或操纵，因为他是王；他也透视人心中的恶，要除掉人里面的私欲，所以他很凶猛。

预言还有一部分涉及四个孩子，具体说是“两个亚当的儿子和两个夏娃的女儿”。当阿斯兰到来，他们四人也坐上宝座时，就是女巫被毁灭之日。露西第一次到纳尼亚时，羊怪就提到这个关于人类与阿斯兰同工的预言。女巫也好奇地与埃德蒙确证他们是否正好有四个兄弟姐妹。预言在细节上的实现，暗含纳尼亚在一种神圣护理之下。

复活后的阿斯兰直攻女巫的城堡，他向那些被女巫魔法变成石像的生物吹气，整个花园如同以西结书37:5枯骨复活的一幕，立刻恢复了生机，复活的预言实现在大批动物身上。

真实的世界
 

纳尼亚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这个问题一直贯穿七个纳尼亚的故事。当露西被她的兄弟姐妹怀疑时，路易斯借着老教授的口，阐释了他经典的护教学逻辑，也讽刺现代学校教育在逻辑训练上的欠缺：
 

“逻辑！”教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为什么学校不教你们一点逻辑呢？只有三种可能——要么你妹妹撒了谎，要么就是她疯了，要么她说的是事实。你们知道她从不撒谎，很难明显她也没有疯，那么现在，我们就必须假定她说的是事实，除非有新的证据出现。”
 

纳尼亚的真实性是一个信心的试金石。露西从始至终坚信不疑，显出她单纯的信心和乐意的信靠。埃德蒙曾为了让露西难堪和掩盖自己的贪欲而撒谎否认，但后来被改变。最让人失望的是，苏珊在经历过很多历险之后，仍为了眼前世界的愉悦，选择不再相信纳尼亚的存在（后面的故事情节）。

李晋，现加尔文神学院博士研究生。2012年之前是上海财经大学经济史方向的博士候选人，2015年获加尔文神学院道学硕士。

马丽，现加尔文大学亨利研究中心研究员。2003年获牛津大学教育社会学硕士，2010年获康奈尔大学社会学博士，2016年获加尔文神学院神学研究硕士。

李晋、马丽夫妻两人同为社科和神学类译者，译有《自然正义》、《托克维尔的政治经济学》、《致年轻加尔文主义者的信》、《宽容的不宽容》、《思想的境界》、《慷慨的正义》等书。他们也是研究学者和作家，两人合写的中英文学术论文发表于China Source Quarterly，收录在Christianity in Chinese Public Life (Palgrave MacMillan, 2014)一书及《田野归来：中国宗教与社会研究》合集和公共媒体《财经》、《端》、《明报》等。